“好。”李绯烟颔首应下,她觉着眼前小姑娘可爱,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濛濛。”小姑娘也没个心眼,李绯烟怎么问就怎么答了。回答完,还很有礼貌地说了声“姐姐再见”。
翌日,天高云淡。
东风吹水日衔山,春来长是闲。
李绯烟将医馆提前打烊,漫步到今朝醉后院时已是傍晚,日落衔山。
今朝醉的后院有一面湖,湖光潋滟泛着落日余晖橘黄色的光晕。几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在湖边起舞,宛若惊鸿。
李绯烟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突然生出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旁边盯着几个姑娘练舞的许妈妈,视线稍稍一转,就瞧见了李绯烟,随即笑吟吟地朝李绯烟走过去。
那边跳舞的姑娘们瞧见许妈妈如此殷勤,不免好奇,纷纷停下了动作,围作一团看着李绯烟。
李绯烟今日并未易容,只拿了张面纱遮面。湖边的几个小姑娘只见她微垂的眸子。李绯烟今日着了件靛蓝水墨梅花的对襟襦裙,因为怕冷,外面穿了件竹叶暗纹的白色大袖衫。
晚风起,青丝微扬,大袖轻轻摆动。李绯烟的面纱被轻轻掀起一角露出她小小的白皙的下巴,整张面孔若隐若现,引得旁人想一探究竟。
“这便是许妈妈说的,神仙般的姐姐?”昨日去叫李绯烟的小姑娘徐濛濛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加入湖边几个舞女的讨论。
“风起,青丝飘动,广袖轻摆,裙衫摇曳,淡淡疏离感,真真像是谪仙般。”之中一个舞女满眼倾羡。
“许妈妈真是好运气,遇见这么个儿仙气的人儿。”另外一个舞女道,“瞬间把咱们头牌莺莺姑娘比下去了。”
“姐姐小心些说话吧。”徐濛濛好心提醒。毕竟黄莺莺可不是好惹的。
“许妈妈,可有何事相求?”李绯烟淡淡开口询问。
许妈妈笑道:“近些年这生意愈发的好,来的人呢这要求也越来越高。所以想请渺渺姑娘作几幅画,以此附庸风雅。”
李绯烟皱了皱眉,道:“我的画,恐不合适。”
许妈妈赔笑道:“妈妈我也知道姑娘一画千金难求,让你为我这青楼作画也是屈才。只是,当年见过你的画之后,其他画师的画便入不了眼……”
“价钱嘛,姑娘你便看着开,只要是我担负得起。”
见许妈妈如此,李绯烟怎么也不好拒绝曾经的恩人,便道:“那许妈妈可接受无神韵之画?”
李绯烟既然松口便是答应了,许妈妈眉开眼笑,“没问题没问题。”
“我昨日专程去买了上好的宣纸,姑娘是拿回去画,还是在此处画?”
李绯烟抱着宣纸走到百草堂门口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开门的动作一顿,轻轻唤了声,“渺渺。”
桓南转过身来,对上一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姑娘。
李绯烟很开心,桓南回来就有人做肉食啦,可以吃肉肉啦。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绯烟自从今朝醉回来后就开始铺纸磨墨窝在后院画画,桓南和小陆阿仁在百草堂内看病抓药。偶尔听闻皇帝南巡的队伍到了哪儿。
百草堂空闲时,桓南便在后院里看医书,不时瞧瞧李绯烟的画。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李绯烟画得很快,半月过去,已经完成了许妈妈要求的一半。
桓南闲下来,翻看了几张,不由皱了眉。他问:“渺渺,何为光阴?”
李绯烟头也不抬,不做思考便答道:“若白驹之过郤,忽然而已矣。”
桓南继续问:“何为生命?”
李绯烟答:“忽然窃喜,忽然悲哀。”
桓南:“何为情?”
李绯烟手中笔一顿,答道:“这文字千千万万却道不出一个情字。”
桓南将李绯烟画完的一幅画作铺开,失望道:“渺渺都懂,却退步了。”
宣纸上浓艳贵气的牡丹空有其形而毫无神韵。
李绯烟只是笑了一下,转身回房去拿她准备送给桓南的生辰礼。她说:“险些忘记,好在你今日提醒了我。”
李绯烟将画卷递给桓南,“你弱冠之年,我也不知送什么好。只能如此聊表心意了。”
桓南将画卷展开,不由眼前一亮。画中的竹,振笔直遂,以迫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
“抱歉。方才算是冤枉你了。”桓南道。
李绯烟微笑,“无妨。”
又画完一张后,李绯烟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她画得极慢,好似每下一笔都要琢磨片刻。
桓南看着她下笔迟疑,不由皱眉。
李绯烟顶着桓南的视线,红着脸尴尬开口,“太久没有认真画画了,你一直盯着……我紧张。”
桓南听她这般说,也觉着自己有些失礼,他拿了医书进自己的房间。
李绯烟画完那幅画时,江南已经入夏。皇帝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到了杭州。
桓南看着画,不由莞尔。画中的牡丹不似之前那些浓艳娇美,一朵朵的有了清新淡雅之气,观之,如同品味水墨山水。
“丹青牡丹,妙哉。”桓南称赞。
李绯烟笑着将画收回抱在怀里,对桓南道:“我出去一趟。”
待到李绯烟回百草堂时,天边红霞绚丽,连带着李绯烟的心情更加愉悦。
李绯烟哼着小曲儿转过身来合上百草堂的大门,只是不经意的一个抬头,李绯烟闭了嘴,关门的手也顿住停止了动作。
那时一张活在记忆里的熟悉的面孔,而这面孔又比记忆中的成熟稳重了几分。
街边桃树长出的绿叶被霞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红色,闪得人有些眼花。李绯烟眨眨眼一脸呆滞地盯着那人,不说话。
霞光落在那人月白云纹底的锦服上,落在那人姣好的面容上,李绯烟觉得虚幻。
黎昭微笑着,看着扶着门框因为没有反应过来而呆滞的李绯烟。亦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路人的频频注目,才拉回了李绯烟的思绪。
朝黎昭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李绯烟转身去了后院。黎昭出现的太突然,让李绯烟一时间不知所措。她知晓杭州离江南城不远,却从来没有想过黎昭才到杭州就直直赶了过来。
“桓南。”李绯烟带着歉意倚在厨房门口,“我有事,就不同你一道吃饭了。”
厨房内,桓南正在炒李绯烟心心念念的鱼香肉丝,闻言,他只轻轻点了下头。
李绯烟与黎昭沿着沅水走了很长一段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个时辰,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沅水边上几乎没人显得冷清。不过好在景色不错,芳草萋萋,杨柳依依。
若换做平时,李绯烟少不了在心里感叹一番“人人说尽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古人诚不欺我,而当下却没这个心情。
是黎昭先开的口,“你姐姐她,很好。”
“嗯。”李绯烟点头。
“可怨我?”黎昭问。
李绯烟取出梨花玉佩在他眼前一晃,道:“白刈辰,其实你比我清楚,我不适合皇宫。”
黎昭重重叹了口起,“是啊。”
又是一阵无言以对。
半晌后,黎昭认真道:“渺渺,你爹爹是真的爱你。”
李绯烟凄然一笑,她垂下眼眸,讽刺道:“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黎昭想再说些什么,李绯烟转了话题,她问:“江意德呢?”
“行宫里总得有人顶住。”黎昭心知她不愿讨论那个话题,只能作罢。
“你这般急匆匆的来,恐不是问我怨不怨你这般简单吧?”李绯烟故作轻松地眨眨眼。
黎昭先卖了个关子,“清平可与你提起过顾爱卿?”
“真的啊?”李绯烟将信将疑,“这么可能。京城的人不是差不多都知道我不能……顾将军怎么会同意呢?”
黎昭摇摇头,“顾长淮膝下有子,自然不会介意。”
“顾长淮这般任性?”李绯烟皱眉道。
“世人再任性恐怕也不及你。”黎昭失笑,她还好意思说人家任性。
第十八章
江南城中,烟云楼上,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睥睨整座城池。
“她近日如何?”白衣男子冷冷道。
程一如实回答:“很听话。”
沉默半晌,程一又道:“周姑娘希望您抓紧。属下也觉得,天天用冰冻着也不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