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在桓汜那儿,屡战屡败,一众贵女都劝她放弃。
那日放学,清平与李绯烟一道在外闲逛,她又被桓汜打击了心情不好。李绯烟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是什么感觉,只能沉默。
清平的情绪无处发泄,想来想去只能找到李绯烟倾诉。她絮絮叨叨讲了很多,说桓汜多么多么优秀,又说他多么多么无情。
最后,清平用很严肃的语气对李绯烟道:“她们所有人都劝我放弃,我不希望你跟她们一样,也劝我放弃。”
李绯烟的回忆被清平的话拉回来,“绯烟,我知你素来心思通透,可你看出我有多喜欢桓汜了吗?”
李绯烟沉默了。
从始齔之年到二九年华,清平把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岁月全部给了桓汜,却换不来那人的一次停留。
“公主。他不值得。”李绯烟讲出心里话。
“我亦知他不值得。可我放不下。”清平扑到李绯烟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追逐了这般久,放下谈何容易。
“桓汜有哪般好,你才这般念念不忘,耿耿于怀。”李绯烟抬手擦了擦清平的眼泪。
“他哪哪都好,就是顶顶无情。”清平抽泣道。
那样谪仙般的男子,是人间龙凤,瓦间珠玉。见了他,其他人便成了陪衬。
李绯烟想了想,才说出一句气死清平的话,“公主,你想想,其实他无情总好过与你暧昧。”
清平嗔她,“你倒是还帮他说起话来!”
李绯烟无奈地耸肩,真是令人为难,“那你还喜欢他呢。”
清平给气笑了,“算了,你闭嘴。”
李绯烟乖乖地闭起了嘴,不说话了。
清平从她怀里起来,叹息道:“除去皮相不说,他身上那种好整以暇、从容不迫的气质就把好多人给比下去了。在他身边,让人很安心,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化解。这样的人,试问又有几个女子能不动心?”
沉默了会儿,清平又道:“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李绯烟摇头,“我有什么好说的。”
清平有些吃惊,“你不知道?”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想说的话都来不及讲完,清平就要离开了。
清平离开前,李绯烟朝她正正经经行了个大礼。
幼年时,李绯烟还不曾向这个尊卑有序、不可乱序的世界屈服,用着自己那套“平等”思想为人处世,闹得侍候她的丫鬟喜她,在上层社会里却是一个顶顶不懂事,极不规矩的姑娘。
清平公主挑伴读的时候,听闻了李绯烟的事迹,毫不犹豫地指名点姓的选了李绯烟。
从她们第一次见面起,清平就免了李绯烟的一切礼节。
小公主心气高,想让李绯烟有一天心甘情愿地向她行礼而非强迫,她道:“总有一日,你会由心地向我行礼。”
“好。”李绯烟颔首。
“真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啊。”清平将李绯烟虚扶起来,不由感慨,“当初选你,不过是觉得你与其他贵女不同,我觉着有趣罢了。想你不太守规矩,我便自由得多。那话不过是幼时心高气傲,想给你个下马威。现在想来还真是幼稚,也没想到你还记得。”
李绯烟轻笑,给了清平一个拥抱,“公主,你做到了我不愿做的事情,放弃了我绝不愿放弃的东西。你的牺牲和勇气,绯烟心服你。”
“公主,祝你日后幸福。”
“不过是完成父皇的遗愿嫁给礼部尚书的儿子罢了。听闻那吴公子相貌堂堂,文采斐然,在这辈中也是顶顶有出息的。”清平回抱住李绯烟,语重心长,“绯烟,你太过清高。每每见你,便让人生出一种疏离感,让人不敢靠近。红尘喧嚣,悲欢离合似都与你无关,这样的你活得太累。其实,你放下自己来看看,瞧瞧这世俗,也是美的。”
“我抓这世俗抓得太紧,直到遇见你,是你点醒了我,求而不得倒不如洒脱放手。我亦希望你,遇见我之后,那双放开世俗的手,可以稍稍收紧。”
李绯烟深深吸了口气,为她好的人,不能拒绝,“公主,我冥顽不灵惯了也是难改。我会试着一点点改变的。”
天色渐晚,清平要出城,李绯烟叫来桓南来送。清平却在听到李绯烟叫桓南时,有些许慌乱,待她见到桓南时,震惊地睁大的杏眼。
李绯烟有所察觉,却不动声色。
桓南和清平走了,李绯烟坐在窗边,盯着窗外的桃花渐渐出神。
原来,一开始,她就是对的。
桓南送完清平公主回来,李绯烟仍坐在窗边发呆。将近傍晚的阳光穿过窗撒在李绯烟的身上,使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有些事心照不宣,不宜点破,你知我知便好。
桓南背着光立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李绯烟,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他回来了。
李绯烟闻声转过头看向桓南,她眼睛有些花,那些星星点点的光斑模糊了桓南的轮廓,让人觉得不真实,她似梦呓般问道:“回来了?”
“傻了?”桓南失笑,两三步走过去,蹲在李绯烟面前让她瞧仔细,沉声道:“回来了。”
是让人倍感安心的声音。
太阳落下了山头,天色暗了下来。
李绯烟指着外面的渐暗的天,盯着桓南道:“桓大厨,太阳都下山了。我饿。”
见她还有心情跟他“撒娇”,桓南放心下来,他笑着坐在李绯烟旁边,“今儿个桓大厨被你叫去跑路了,好累啊,没心情做饭。”
“你想吃面了?”李绯烟采用激将法。毕竟某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不懂得柴米油盐酱醋茶,只会下清汤面。
“您请。”桓南指了指后院的厨房。
“这回可没有我的大红袍茶叶蛋了!”奈何桓南铁了心不动,李绯烟认命,起身去了厨房,走之前还不忘放下一句狠话。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打趣对方了。李绯烟对桓南渐渐卸下了心房,表现出了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她,笑起来时,眼睛里仿佛盛满星光,漫天繁星都不及她的眼睛耀眼;故作生气时,那副模样更像是在撒娇,让人无从发脾气,只想让着她宠着她。
桓南想,当初的黎昭喜欢上的是不是便是这样的李绯烟。
他不知道的是这般模样的李绯烟,只他一人瞧见过。
第十七章
旦日,阿仁和小陆早早就到了百草堂,一见到李绯烟就赶紧围了上去,“姑娘,你到底何许人也?怎会与我黎国公主相识?”
李绯烟昨夜看话本子看了个有趣的故事,心情极好便起了玩笑的心思。她神神秘秘一笑,小声道:“我呀——”
她故意将话音拖得老长,吊足了阿仁和小陆的胃口才道:“传闻中李丞相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女儿咯。”
阿仁、小陆同时“切”了一声,明显不信。
小陆道:“人家李姑娘在京城呢,姑娘你这玩笑也太假了吧。”
阿仁点头附和,“听闻李姑娘是位冰雪美人,姑娘你……”跟美字可完全不沾边啊。阿仁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李绯烟差不离猜到了。
李绯烟状做无奈地耸肩,“你们不信,那就没办法了。”
桓南离开地很突然,连假也没有请。待到李绯烟发现他不在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很久了。桓南在李绯烟房间的桌上留了一封信和一支银杏珍珠长流苏发簪。
信上说他要回家乡行弱冠之礼,便来不及祝贺她二九的生辰,鉴于之前赶路没盘缠当了她的梅花银簪,所以这回送她银杏珍珠长流苏发簪作为赔礼。
收到礼物的李绯烟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将发簪收好后,她便开始思索送什么礼物给桓南,毕竟是弱冠。
暮春时节,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百草堂的大门开着,李绯烟支着脑袋躲在柜台后面,眼皮打架。
她正迷糊地想着要不要去天香阁那儿打包一份香酥鹌鹑做为晚餐,突然听闻一道稚嫩的女声,“有人在吗?”
“有。”李绯烟懒洋洋地直起身子,将脸从柜台后露出来,发现来者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许妈妈请渺渺姑娘往今朝醉一趟,有要事相求。”小姑娘不认识李绯烟更不知她便是渺渺,以为眼前这人是店里的伙计,脆生生道:“麻烦这位姐姐转告一声。明日午后今朝醉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