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而行对您的损害是不是很大?”
“逆天而行……”玉无痕缓缓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出一抹极为神秘的笑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不是已经发生的事,再精准的占卜虽然可以确定最终结果,但无法预知其过程。你要知道,命数是可以改变的。”
他缓缓摘下覆在眼前的黑纱,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与谢明珏身后的神像一模一样。
谢明珏大骇,想起慕容澜对国师的评价——他活得太久了,久到他在传颂奇迹的同时,自己也活成了传奇。根本无法想象,百姓信仰的神明,千家万户供奉的神像,便是国师本身。
难怪神像都是双目微阖。谢明珏望着身患眼疾的国师,突然间相信了他所说的话。
有着比魏国还要长久的寿数,想必早已看透世间万法。
不知不觉中谢明珏对他的态度愈发恭敬起来:“不知国师大人如此帮助子瑜,有何条件?”
“大魏须覆灭于你之手,否则历史更改,山河破碎,所有人的命格脱离天道的掌控,天道必将降下天罚。灭世之洪,本座不想再见第二次。”当初若非那人不听自己的话,非要改变历史走向,天道也不会觉察出自己的存在。那场大雨下了整整三年,所到之处一片汪洋,天道自以为洗涤了人间,却不知被他逃过了一劫。“至于条件,待到新朝建立,需你依旧尊本座为国师。”
“好。”
等到谢明珏离开,玉无痕才微微松了口气:“哎,无缘,快扶我一把,现在的小孩都死精死精的,透露得有点多,反噬得我难受。”说着往神官身上一靠,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
假面被他碰掉,神官伸手扶住他的肩,眼中难掩无奈,完全不似传言中的那般是个哑巴,声音低沉:“其实你大可任由历史发展,没了你的介入,谢明珏依旧是下一任君主,唯一不同的是,慕容澜必死无疑。”
“诶呀无缘,你别忘了,当初我可是说过,能救一个便救一个。”
神官:……你开心就好。
设定二 将相
“咱扬州城可真是长脸面了,上半年啊出了个武状元,这下半年呐又出了个文状元。”
“诶呦,恕我孤陋寡闻,这文状元是哪家的儿郎?”
“还能有谁?自然知府君老爷家的那个四岁吟诗七岁作赋的神童!”
“可别说,我啊,曾见过一次君小公子,那模样,可俊了。”
“我就不大瞧得上那种文文弱弱的书生,要我说,最中意的还是宋将军家的小子。”
“去去去,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呢?你中意有什么用?人武状元看得上你吗?”吃茶的诸位夫人中有人啐了一口,笑骂道。
君父因君卿中状元一事乐得合不拢嘴。虽然正逢皇位更迭、汴京局势混乱之际,陛下让君卿先回扬州休整,但君父心里明白,等万事皆定,君卿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整个君家自是能飞黄腾达。
一时间说亲的媒人几乎要将君府的门槛踏平。
“好麻烦。”君卿手中拿着一张帖子,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而后睨了一眼坐在对面低头闷笑的宋霄,没好气道,“有这么好笑吗?”
宋霄点点头,冷面难掩笑意:“我先前可是被你看了整整半年的笑话,现在好了,这叫风水轮流转。”
君卿无奈,扬州城首富的邀请,怎么也推辞不掉,他还暗自腹诽是不是又是一个说亲的。果不其然,最终见到的并不是首富本人,而是他的女儿。
那位小姐也是个读了许多书的大家闺秀,有女孩子家特有的矜持,只是安安静静地泡茶,也不扭捏造作。
"姑娘邀君某前来想必并不是为了品茶吧?"君卿一袭雪色长衫,外套罩了一件碧青色的纱衣,笑意浅浅地往那一坐,眉目间俱是风流。
少女仅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双颊绯红,面若桃花,犹豫了半晌才嗫嚅着问他:“君公子,敢问你与城东宋公子可是熟识?”
君卿有些莫名,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她:“宋公子是君某的知音。”
少女欣喜地抬头:“那下次你邀他一起来吧!”
君卿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该不会……
只听见少女轻声继续说道:“小女子心悦他很久了。”话语未落,便羞红了脸。
君卿只觉得茶香褪去后满嘴的苦涩,也不细细品尝了,仰头一饮而尽,准备起身:“他不喜茶。”
少女啊了一声,有些失望,不过又很快打起精神来:"没关系,那他喜欢什么,小女子都可以学。"
君卿脸上客套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一脸冷漠地终结了话题:"他喜欢我。"
少女微微一窒,再回神时君卿已经离开了。
“怎么了这是?”院子的门被粗暴地推开,宋霄抬头撞见君卿气呼呼地走了进来,关切地问道,“那姑娘对你死缠烂打了?”
“这倒没有,你不知道,人家请我去是为了打探你的消息,心心念念的全都是你。”君卿语气酸溜溜的,“要是我早生两年,指不定那姑娘喜欢的是我还是你。”
宋霄无言片刻:“这有什么好比的?”
君卿抬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转移话题:“如今西北局势安定,伯父今年能回家过年吗?”
“大概是可以的吧。”
然而,昭和元年,初雪方落,边境骚乱,若羌与楼兰联手在除夕团圆夜偷袭大魏西北驻军,最终送归故里的是宋父的棺椁。
一夜间,整个宋家只剩下一位遗孀,以及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朝中刚经历动荡,并无能臣,一道圣旨从汴京快马加鞭送至扬州,宋霄孝期未满七日便不得不换上戎装,去了前线。
“真是可怜啊。”
“可不是嘛,宋将军不在了,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去能改变什么?”
宋霄牵着马,面无表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将所有的议论都抛之脑后。
行至十里外,才看到在长亭中等着自己的君卿。
“我来送送你。”君卿抱着一把剑倚着柱子,“这把青霜剑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在弃武从文前君家也是出国赫赫有名的将领的。”
他将剑递给宋霄,笑容中还带有一丝孩子气:“祝宋小将军,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宋霄郑重接过,嘴唇翕动,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那句心里话,倒是自己先红了脸。
君卿看得通透,也不点破,故作洒脱地拍拍他的肩:“等你回来再告诉我吧。”
宋霄握紧手中的剑,点点头:“好,等我回来。”
宋霄的第一场仗打得极为漂亮,在魏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中留下了厚重的一笔。
君卿也为他感到高兴。闲暇时二人还互通书信,君卿总是喜欢挑一些稀碎的琐事与宋霄分享,宋霄的回信虽短,但都极为认真。
“我与父亲皆被陛下召回朝中,君家举家搬到汴京了。”
“陛下在朝中询问我对心法的见解,我对一些地方提出了质疑,陛下点头称是但却都没有改。”
“我被任命为吏部侍郎兼大理寺少卿,陛下命我重查太傅案,时间隔得有点久很难下手。”
“子毅,我如今也有字了。竹安,好不好听?”
宋霄将君卿寄来的每一封信都攒在一起,偷偷摸摸地压在了剑匣中,有空时便拿出来看一看。
指尖轻轻摩挲着信上的那两个字。
竹安,竹安,这二字辗转在唇齿间都是一片宁静祥和。
君卿说要在他及冠之日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却了无音讯。
宋霄心中担忧,只能退而求次,找宋母旁敲侧击。无奈君父早已将二人之事告知了宋母,宋母骨子里同君父一样地迂腐,完全难以接受儿子是个断袖,什么都不肯告诉他。宋霄只得向母亲坦白,换得的不过是一封封措辞严厉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