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18)

作者:尼可拉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但她胆大,决定罔顾。她喜欢齐雨,即便不能明确自己是因为她一开始对自己的帮助还是单纯因为齐雨的外貌而对齐雨动心,她都不想放过。异国他乡分外刺激,她想试探一下齐雨。于是晚上在本地精酿啤酒酒吧喝一杯的时候,Sarah与齐雨坐在吧台,尽量靠着她,靠近点。然后努力讲笑话,逗她笑,在把自己灌醉之前,把她灌得微醺,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她没来得及想出来怎么办就有些醉了,不再能够理性思考,脑海里只剩下目标,不再存在如何抵达这个目标——我要把Alex给睡了,嗯。

“Where are you going?”走下酒吧窄小的楼梯时,她一步没站稳,向前倒去,顺势扑在齐雨背上,“I ain’t going anywhere!”齐雨回答,背后人却带着有苹果香的酒气挂在她脖子上,“It’s a cold,cold cold night…”孑然一身与人疏离惯了的齐雨忽然觉得心中有微弱暖流,站在原地没动,“Yes honey, what do you gonna do”

楼上有人下来,两人往下走了点让开位置,在平地上,Sarah还是吊着她脖子,只是换到她胸口与她对视,这样姿势有点暧昧,引得身边路人侧目。但是齐雨谁也没看,微笑着看着Sarah,她怀念心里的微弱暖流,希望它能长久一点。

Sarah 笑了,凑上去亲了一下齐雨的脸颊,“Take me home.” ”Alright,” Sarah看见她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But we will go your home.”

到家的时候她把手机插在音响上,放了一首《One Last Time》,齐雨笑了,说多不合适,“而且不吉利。”伸手过去换了一首《Have You Ever Really Loved A Woman》,然后伴着节奏开始。单曲重复,直到深夜,齐雨关掉了音响,窗帘外是路灯微弱的光,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You play this kitty just like play a Flamingo guitar.”一边这样说,Sarah一边眼神迷离的望着黑暗中轮廓不清的齐雨。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放在那仍然潮湿的所在上方。齐雨闻言轻笑,“It gonna be colder tomorrow.””So just hold me closer. ”

SET THE WORLD ON FIRE(2)

齐雨在梦中如常梦见玉珊。这就是她不愿意带Sarah回自己家的原因,她不想在自己凌晨醒来的时候,在熟悉的环境里看到新的人。她想要维持一切如旧。不能改变,改变就破坏了自己的存在。

她醒来的时候,Sarah还没醒。她用最清醒的这几分钟——还没有加入各种其他的考量——思考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和Sarah亲密。但思考被梦境打乱,梦里她梦见和玉珊在山野间骑马,看上去是在美国中部某处,曾经去过的地方——不过当时是驾车。梦境幸福安静,她好希望这梦境可以持续到永远,但每次都会醒来,在体温尚暖、意识如浮出水面般清晰的时刻。

Sarah好像在床上翻了个身,并没有醒。她回头,望见的是Sarah露在外面的脚。现在还是冬天,室内并不温暖。她伸手去帮Sarah把被子盖好,还轻轻掖了一下。

她想,也许这并非是源自对于肉体快乐的渴望,至少不仅仅是。还应该有些什么别的。可是要不要接受呢?她不知道。她早就明白自己因为与玉山有且仅有的经历使得她其实并不懂得如何去爱,如何去经营一段正常的感情。失去玉珊之后——尤其是失去到这个地步——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具有爱的能力,或者是个爱无能?或者根本不值得被爱?

有的事情不见得非要原谅,完全可以不原谅,不论对象是别人还是自己。

她望着床上的Sarah,不知道自己应该留下还是离开。踌躇之间,先走到厨房,做起早餐来。心想无论要走要留,应该不会今天就怎么样。那与其想这些,不如去做杯咖啡。

做早餐是非常亲密的行为,她知道。如果没有进一步想法的人会在起床后直接离开。于是她做了三明治和咖啡,自己吃完之后,给Sarah留下条子告诉她三明治放在微波炉里保温,便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她回到家的时候,正在端着一杯decaf咖啡准备看会儿书,Sarah想必是醒了,微信上给她发来照片,是便条和早餐还有热乎的咖啡,“So sweet”,Sarah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想,能够给人做早餐也是一种进步,如果朋友们听到的话也势必这样以为,毕竟她独居近四年,几乎断绝了和其他人的一切亲密关系,甚至包括父母。心地善良,仍是温暖,却不再对外开外也不再有人能走进她的内心。

她看着Sarah发来的图片,思绪万千,汇成一条静默的河流。

Sarah人在那边,默默吃饭,嘴角略有笑意。微微的宿醉环绕身体,散发着一种满足的疲惫,她曾希望醒来齐雨依然在她身边,那将会是完美的早晨。然而齐雨还是离去了,这如她所料也侧面证实她的猜测。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不是习惯思考未来、尤其是这样没法控制的事情的人,她很享受现在,于是又去放了那首《Have You Ever Really Loved A Woman》。

我还想要见到你,我还想要继续。只要你不嫌弃我离开我,我没什么理由不见你。

她听着歌者的烟嗓,跟着弗拉明戈风格的吉他扫弦翩翩起舞。你既然可以给我放如此热情的歌曲,为什么还会回到像一块冰一样的状态呢?可惜她和齐雨没有什么共同的朋友。

但上天如果眷顾你,便会给你以协助。过了两日,Sarah请自己非常喜欢的学生喝奶茶看电影的时候,愣是在商场遇上齐雨和她的朋友——目前来说还愿意一起聊聊的唯一一个。机不可失,Sarah仗着脸皮和大有进步的中文愣是和对方交了朋友加了微信。适可而止,她也懂得,见好就收,表示自己不敢多打扰,下次有机会再见。和学生转身去看电影的时候,学生问她,老师,那是你的朋友吗?

Sarah想了一下,“Kinda of.”

我当然希望她不止是我的朋友。

流程一致的约会在冬日里一直保持。总是一起去喝酒聊天,说说身边的事或者彼此都喜欢的电影,然后去Sarah家里夜宿,第二天早晨齐雨做好早餐就离去。Sarah不知道应不应该挽留她,只能自己挣扎起来。在一个冷空气南下降温的清晨她做到了,于是齐雨开始和她一起吃早餐。

越靠近过年,放了寒假的Sarah越闲,两个人经常在家一呆一天。大年三十的当天齐雨还是回家去了,她说这顿饭无论如何还是要吃。Sarah也理解,自己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前阵子齐雨还是仅仅夜宿的伴侣,现在能在家里陪她一整天,两个人也不做什么,就赖在一起看电影看美剧,甚至看美式真人秀节目,一边看一起吐槽。她努力看中国的综艺节目,却觉得语言能力实在跟不上。现在齐雨一走,她突然有点不习惯这安静。暗笑自己陷得太早,现在处于不利的境地。

她对齐雨没有要求但有期望,如果齐雨能留在她身边就好了,虽然看上去不大可能,齐雨只能成为她能上床的朋友,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留在中国。齐雨看上去根本不在乎自己在哪里生活,也一直有各种七七八八的收入汇入户头,但也不像一个可以随便走的人。她以为齐雨没那么重要,自己也一样。现在这狭小房子里的庞然寂寞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她束手无策。只能走着瞧。在中文里,“走着瞧”有威胁的意味,仿佛能做的事情还很多。而在英文里,“we will see”却有一丝无奈感在里面,好像能做的不多,只能随遇而安。

但是除夕当夜十一点齐雨却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Sarah不知道自己的用词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也惊动了齐雨的内心。“…留在那边也无聊,回自己家一个人也不符合过年的气息,我想着你一个人,我就来了。”齐雨还站在门口,楼道的冷风呼呼地往里灌,Sarah一把抱住她,门都忘记关。

整点的时候,有人放烟花。Sarah站在窗前看得开心,齐雨只管做夜宵。“爆竹声中一岁除,”任由灶上的锅慢煮,齐雨走到Sarah身边,“那是什么意思?”齐雨给她解释了一遍,她若有所思,好像在努力咀嚼诗句的美感。“中国文化真的很有意思。你知道美国有个诗人叫惠特曼吗?”“知道,怎么了?”“我前两天看一本书,一本加拿大人写得书,中文版。他说,惠特曼的诗是粗俗的。”“粗俗?你觉得呢?”“我觉得,惠特曼的诗,翻译成,中文之后,没有那么粗俗,但是原文的英文是粗俗的。中文是美丽的语言。”“你喜欢吗?”“我喜欢。我很喜欢中国的文化,我想花时间来了解。”“那会花很长的时间。”“我愿意花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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