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补充道:“我都这样了,你可别再想着骗我!”
“抱歉!”沈玉竹其实挺过意不去的,但他又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这种愧疚。
亓司羽自己憋不住笑:“得了,赶紧说。”
“……不知你们可听过上古圣物?”
亓司羽想了想:“前世镜和后世书?”
“对,”沈玉竹咬着牙深吸口气,“我拿的,就是前世镜,你们不是一直奇怪我跟梅儿为什么不像是普通小孩儿吗?因为……我们是转世之人。我用前世镜换了我俩的转世。”
亓司羽、薛陈瑜:“……”
亓司羽尤为不可思议,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是这样。
“反正都说了,我就说开了吧!我前世跟你们都有过交集,”沈玉竹叹口气,“我叫悟了。”
亓司羽蹙眉,小时候那些模糊的记忆突然在脑海清晰起来,“你……是给我做法事那个和尚,你说跟我们都遇到过?”
亓司羽抱着脑袋,不停有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她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垫着脚尖给笼子里的小红鸟喂食,喂的还不是什么精贵的吃的,而是奶妈给她的窝窝。
“小红鸟?”亓司羽偏头,想去看薛陈瑜,眼前却只有一片黑。
“是,当初是我告诉大昌王有那么一只凤凰,他一心想要逆天,而我想借用他的势力,所以……”
亓司羽的手一下子抖得很厉害,那个时候她还小,苏家根本不愿意承认有她的存在,更别说养她了,奶娘没别的法子,只好隔三差五偷偷带着她去给大昌王府做零工,每次去,奶娘就会把她放在后院,让她自己玩。
小红鸟就挂在后院,小红鸟是比小司羽还要可怜的,都说百鸟朝凤,凤鸣声是最好听的,但这只凤凰偏偏傲气得很,被拔光了羽毛,抽出了一身鞭痕,饿得只能匍匐在笼子里,他也不吭一声。
小司羽很心疼他,就总是偷偷省下食物喂给他。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这个她拼死去救的孩子?
命运好像总是在跟她开玩笑。
“……为什么?”
“为了报仇,前大将军杀了我家一百多口人,后来为了追杀我,又将我挂单的寺庙血洗,此仇不共戴天,就算用尽手段,我也要报仇。”
亓司羽有一瞬间的迷茫,她摸索着握住了薛陈瑜的手,两只冰凉的手握在一起,似乎谁也温暖不了谁。
“为了报仇,我辗转到了密音岛,学了一身本事,为了查找仇人的身份信息,学成后我便在大成四处游走,后来,我知道了前世镜,于是将它偷了出来……我在前世镜里,看见了我的仇人,还看见了……五星降世。”
“五星降世?”
“你为了报仇,就将我献给了大昌王?”
久久不开口的薛陈瑜突然开口,亓司羽心下一紧,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五星将世,她紧了紧握在一起的手,无声地安慰着薛陈瑜。
“是,”沈玉竹点头,“就是这样,我不否认。”
亓司羽:“后来呢?”
“后来,我报了仇,但也替大昌王喝了先皇赐下的毒酒,再后来,我离开了大昌。”沈玉竹看了眼薛陈瑜,“不久后,我就听说,薛夫人带人血洗了大昌王府。”
“其实,第一次在酒楼遇见,”沈玉竹垂了眼睑,“我就认出了你。”
第五十章
屋子里静了许久,薛陈瑜才开口,声音中透着种冰冷的淡漠:“带着你妹妹走吧!我安排人给你,远远的离开……找个无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好好生活。”
“当初你对我做的事,”薛陈瑜看一眼亓司羽,神色温柔了许多,“看在你也曾尽心尽力帮过羽儿的份上,一笔勾销。”
亓司羽也叹了口气:“走吧!到了目的地,记得经常给我写信,我就当没有听到今天你们说的这些话,还当你们只是沈家兄妹。”
沈家兄妹对视一眼,沈落梅目中含泪,冲着亓司羽盈盈一拜,当夜,两人就被薛陈瑜安排的人送走了。
要给亓司羽瞧眼睛的大夫却没能如约,等亓司羽睡醒又犯困时,那大夫才姗姗来迟,“实在抱歉,昨儿个夜里有位夫人难产,性命攸关,老夫只能先把姑娘这边推迟一二了。”
“大夫客气,不知那位夫人母子可平安?”亓司羽打了个哈欠,如此眼盲了一天,她反而习惯了,反正也没差,除了什么事都要更依赖薛陈瑜一些,但是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坏。
她甘之如饴,就怕薛陈瑜会嫌弃,她已经依赖他很多了,所以,如果能再治好眼睛,当然是最好的。
“托您的福,那对母子如今已一切妥当,”大夫一边回答,一边望闻问切,最后捋着一把山羊胡子琢磨了好一阵,才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扰了心神?您现在表面看着是眼睛盲了,其实应是由心所致。”
大夫顿了顿,瞟了眼立在一旁神色冷淡的薛陈瑜,内心不免惶惶:“……姑娘身上并无大伤,只有不久前身体极度亏损过一次,应该……”
“大夫不妨直言,我家卿卿可不是坏人,大夫不用介意。”
“姑娘说笑,”大夫讪讪一笑,摸了摸额角的冷汗,“……姑娘不防凡事都看开些,我再给您开些调理身子的方子,不出月余,应该就能恢复了。”
原来,还是自己不想看见?是不想看见什么呢?
亓司羽心下有些明悟,却又不敢确认。
等大夫走后,薛陈瑜才走过来执起她的手,“有心事?”
“嗯,”亓司羽点头,“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吧?看来今年过年不能回亓家了。”
“你想回去?”
“也不是很想,”亓司羽偏头想了想,“也不想住在这里……卿卿带我寻个安静的村子吧。”
“好。”
——
万安镇就如同它的名字般,像个迟暮的美人,侧卧在江边,宁静惬意又美好。
两人到达村口时,已是深夜,怕惊扰了这一隅的宁静,两人在村外就下了车,薛陈瑜将亓司羽背在背上,安安静静地进了村子。
万安镇里居住的也大多是老人,这个时辰,不少人家已经房门紧闭,只偶尔有一两家还亮着灯火,错落有序的石头房子点缀期间,青石板路从村口一直铺到村尾,被雪压着的青苔不甘示弱,硬是要从中挤出一点点绿,昭示着它们的不屈。
淡淡的酒香从巷子深处缓缓飘来,本来安安静静趴在薛陈瑜背上的亓司羽一下直起了身子。
薛陈瑜扯着嘴角:“快到了,别急,小心摔着。”
亓司羽有点不好意思,又将头埋了回去,但小鼻子一动一动的。
酒香越来越浓,渐渐还能听到煮酒的咕咕声。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农舍,若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门口的青石板路扫得特别干净,门内,一名鸡皮鹤发的老妪正在煮酒,她的脸上带着孺慕的神情,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起身张望,“来了吗?”
“来了。”薛陈瑜应了声。
两人进了屋,“怎么煮这么多?”
老妪给两人搬来小凳子:“我家那老头子也好这一口,今儿个外面冷,他出去做活还没回来,我给他也温着。”
她一边说一边用酒提舀了一碗温酒,薛陈瑜接过,试了试温度才给了亓司羽。
酒很香,捧在手里就暖暖的,亓司羽轻轻抿了一开口,一张小脸顿时烂若春花。
又甜又香又暖的酒,喝着让人留恋,亓司羽却没贪杯,轻轻一举,示意薛陈瑜也尝尝。
薛陈瑜看着那双白嫩的手,内心软得一塌糊涂,便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好喝。”
亓司羽也高兴起来,两人就坐在堂屋里就着一碟花生米喝着酒,陪着老妪瞎扯几句,打发时间。
外面很静,静得很是美好,偶尔能听见几声鸡鸣犬吠,但那声音很远,好似是从河对面的村子传来的。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飘飘扬扬下起了雪,亓司羽看不见,却突然哆嗦了一下:“外面是又下雪了吗?”
她试探着问。
“嗯,”薛陈瑜往了眼院子,才道,“要出去感受一下吗?”
亓司羽想了想,将碗中最后一口酒喝精,才说了句“好”。
两人便相互拉着往外走。
老妪也笑呵呵站起来:“可别玩太久,当心冻坏了!”
雪很大,鹅毛似的,亓司羽看不见,便仰着头用脸跟露在外面的手心去接,雪花落在温热的皮肤上,很快化成水珠,散出微微的凉意,亓司羽咯咯地笑开了,那水珠就仿佛她笑出的眼泪挂在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