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苓正想拒绝,转念一想。他一面上门向申画师求亲,一面又与自己见面,不知打什么坏主意。
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
她决定会一会这位金都城的佳婿。
她的头号情敌。
此时的孙苓却不知这次约见其实是晏宰相和孙四两人私下决定,晏子般并不知晓。等他依约而来,才明白自己又被狡猾的父亲摆了一道。
傍晚,城东晏府书房。
晏子般一回府,便有人来报说父亲要见他。他推开书房的门,见父亲晏整趴在案前,挥笔疾书……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上前行礼道:“不孝子子般,愿阿爹万福!”
那一头,晏整笔不停,嘴里应道:“你阿爹不要万福,有十福已不错。你这不孝子再不为晏家添个胖子,你阿爹连最后一福都没了。”
儿子不耻下问:“敢问阿爹最后一福是什么?”
“俗语有言:升官发财死老婆。你阿爹熬了二十年终于升了官,财也发了一点,你阿娘倒是个好女人,吃个桃子将自己吃没了。你阿爹独身自由自在,快活似神仙,不是大福是什么?现下你这个不孝子倒好,一把年纪也不娶亲生子,莫不是逼老父续弦,好延下晏家香火。”
嘴巴唠叨,但手中的笔仍未停。
晏子般退开几步,生怕那飞舞的墨汁溅污衣衫。
儿子质问:“阿爹不是常说自己是专情的汉子。这辈子除了那位程姑娘,再没有人入你的心么?”
就算是与他同甘共苦十来年的亲娘,也不是他心中所爱。
“哎哟!你这不孝子,日日戳你阿爹的痛处。我的小程哟!她这般高傲又美丽的女子,连圣上都瞧不上眼,只钟情于我。她走得太急,怎不等等我——”
儿子挖苦道:“等你这负心人!”
晏整年轻时满脑子想功成名就,为了升官发达,娶了恩师之女为妻,抛弃青梅竹马的程姑娘。
程姑娘伤心欲绝下嫁商人,婚后育有一儿一女。
晏整悔不当初,而程家姑娘抑郁成疾,不消几年便香消玉殒。
他心中有悔,除了发妻,不纳妾,也不上青楼寻欢。妻子去世后,便守身如玉。外人误以为他刚正无私,大义凛然。只有独子知他痴情入骨,心心念念都是程家姑娘。
他的专情,同时也薄情。
一个错误的选择误了两名美丽又痴情的女子。
“我是大混蛋,我知道。你这不孝子不用整日提醒我!”只是往事不可追,若能重头再来,他断不会负程姑娘的情。
只是呀!
人生没有重来。
他已自尝苦果。
晏子般问:“不知阿爹寻孩儿有何事?”
“媒人那边怎么说?”晏整终于切入重点。今日上河东说亲,他一直等回复,仿佛提亲的是他,不是儿子。
晏子般答:“申画师说考虑考虑。”媒人回来给他传达大概是这个意思。
“啪!”
笔尖一顿,晏整甩下笔,也不顾墨汁溅衣,他指着儿子骂:“女人说考虑就是不用考虑。你这不孝子,着你娶个女人都搞不定,我生你这个不孝子有何用,不如生颗榛子还能啃一啃!”
要与申家扯上关系,最快捷的方法是成为姻亲。
这是他想了整整一夜才想到的最佳办法。
“生我的是阿娘。”晏子般吐槽后又大胆建议:“既然阿爹可怜申画师,不如自个娶入门吧!儿子不介意多了一个阿娘和弟弟。”
晏整四十有二,尚年轻。
“呸!呸!你这不孝子在说什么鬼话!顾不顾人伦,有没有道德?我怎能娶程姑娘的女儿为妻。”
申夫人本姓程,三原国礼部尚书,程大学士的次女,自小聪慧,模样清丽,更是深得皇宫大院后妃的喜爱。
这样的女子本应成为帝君的女人,不是皇后,也是贵妃。
偏被猪油蒙了心,一颗心托付给对巷负心的穷小子。
晏整想:我虽与程姑娘没缘,但让儿子娶她的女儿总算减少一些彼此之间的遗憾。申画师和离,身边有娃,哪能再遇到良婿,倒不如入晏家,他决不会让那不孝子负她。这样日后我死落黄泉相见时,尚能见她一面。
晏子般一听,差点忍不住翻白眼。由他这个负心汉口里说出如此大义的话,真是教人倒口胃。
“你有空去河东走走,不管是求也好,跪也罢,总之得把申画师娶回晏家,要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不孝子!”
晏子般顺从地答应。
晏整又吩咐:“明日,阿爹约了孙老板在芙蓉楼,你替阿爹走一趟。”这才是他招儿子来的真正的目的。
谁让孙四出手如此大方,有儿不出卖,更待何时。反正他只认申画师为媳。
“是。”
晏整松了松脸,指着案上的他龙飞凤舞的字,问:“你瞧我这字,写得如何?”
儿子余光一扫,非常认真地点评:“东歪西倒,不如三岁稚童。”
“你……你这个不孝子……”
晏整破口大骂,而儿子淡定地行礼退下。
次日,芙蓉楼二楼雅厢。
孙四与孙苓兄妹二人刚坐下,客人也上了楼。
孙苓一袭嫩绿的襦裙,腰系浅红绸带,俊脸上也施了薄薄的妆容,更添几分妍丽,教人眼前一亮。
起码孙四非常满意。
晏子般一瞧,便知有异。
看来自己又被阿爹摆了一道,这也不是头一遭,他也只能认命。
倒是孙四瞧他,越瞧越满意。
晏子般脸容清秀,眉眼斯文,瞧不出一丝的生硬,一瞧便知是良善之人。“晏公子,请坐!”
“孙老板!”
“这位是舍妹,小苓。”
“孙姑娘。”
孙苓点了点头。
此时三人各有鬼胎,却不知谁人能顺产。
晏子般只觉传言有假。孙七子也不过是英气逼人的姑娘罢了。孙苓额头隐隐作痛,今日一瞧,晏子般的确是佳婿之选。
孙四则乐呵呵,完全不知道晏子般只是走过场,妹妹只是看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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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城郊,桃花林。
春晖一露,桃花始放,粉白成团,浅粉如脂,在一片杂乱的绿意中点上诗意的浪漫,入眼皆温柔,所到之处皆诗意。
十里桃林,游人如织。三五知己带上美酒佳肴,寻一树花海,席地而坐,闲聚或游戏,也是人生一乐也。
几年前大赵王偶然路过被一树桃花,惊艳了眼。又因小赵王喜食桃子,于是他着人修整道路,剪枝埋肥,让一片野林成了金都城百姓春日最爱的一道风景。
桃花一开,金都城的百姓纷纷前往赏花,一时幽静的桃花林,车马喧闹,人与蜂蝶,花与人连成了一片。
不知是人赏花,还是花赏人。
桃花林,某条小道上——
申画师今日仍是一袭柳黄,不再绾那随意的随云髻,结了简单的圆髻,簪了枝竹状玛瑙,在花间行走,像一株秀丽的黄素馨。
俗话说:蝶恋花,蜂恋花,人更恋花。
东村先生提着两壶酒在后,见这朵气质非凡的小黄花,也不禁叹道:“借问佳人家何处,东村答礼城南庄。”
闻言,申小枝恼瞪他一眼。
东村先生抬头假装观花。
倒是一旁的虎头笑道:“哎哟哟!说你人比桃花艳还不高兴。女人,就是矫情!说你像钟离春还不灭了咱俩。”
虎头生得高且壮,横眉立眼,说是强盗也可,山贼也行。谁又料到他是绘画界的名师,与一旁温文的中年男子东村先生,并称为:上村下头。
两人是申画师的画友,趁着春暖花开,约申画师出门赏花,檀香不喜凑热闹主动留下来照顾阿秀。
申小枝脚一住,回道:“申某以为你们是来赏花作画,而不是评论女子的相貌。”
“花要赏,画也可作,两不相误嘛!”虎头不愧是绘画界的虎头,从不懂羞悔二字如何书写。
朋友多年,自然了解他的“花”并不单纯是指桃花。话锋一转,她说:“论起花鸟之作,申某尚不比不上虎头呢!”
闻言,虎头搔了搔脑瓜子,笑道:“小枝,我们做人要低调,就算是事实也不用直接说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