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画师不解地看着她俩。
孙七子有些羞赧地介绍:“这位是张府姑娘。”
申画师并不晓得来孙府向孙七子求亲的,皆是姑娘。
倒是檀香曾听闻一、二。
听闻那张家姑娘,便是知晓孙七子是女儿身,仍疯狂追求,着人上门提亲,被孙夫人“请”出孙府。
这是两月前的旧事,仍是金都城百姓时常提起的谈资。
张玉杏眯起眼,瞪了申画师一眼,问:“这位是?”
“是孙某的师傅。”
申画师收徒,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包括她的画友们。这件绘画界的大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因此孙七子不愿过多说明。
原来只是师傅。
也是。
孙七子不可能看上一名妇人。
张玉杏缓了缓脸容,与申画师一行,拱了礼,便抓住孙七子的手臂,抱怨:“七公子!你阿娘太凶了,说不许玉杏再寻你。我要敢上门,她便打断我的脚,好教我爬不进门。呜……”
檀香暗想:你要是敢上门说娶我女儿,打断你的腿又算什么。
孙七子运劲挣开,引得张玉杏哀怨连连。
“张姑娘!”
没料到她竟敢当着申画师的面前提起此事。若是被申画师知晓有女子上门向她提亲,该如何解释?!
张玉杏倒不在意。
“七公子,我不过是爱慕你。有罪吗?想与你一块,偏偏你与我一样同为女儿身,有罪吗?就算知晓你是女儿身,我还是爱慕你,有罪吗?
一连三问,令孙七子哑口无言。
没罪。
爱慕之情,从不由人掌控,何罪之有呢!
要怪也不过是怪天意弄人罢了!
倒是一旁的申画师惊讶地问孙七子:“小七,这位姑娘爱慕你?!”
第十章
夜风呼啸,头顶亮如白昼。
烟火在远方炸开,一朵接一朵,绽放出五彩的花火,转瞬又熄灭。明与暗不断交替,随着一声“轰隆”的一声炸响,亮了又暗,令人仰首追随那一抹灿烂。
烟火的余烟随风飘扬至远方,微焦的气味呛入鼻端。
申小枝半眯眼眸,寒风四面八方打来,削得她的小脸生疼,她却不愿错过眼前这片灿烂的星空。
指尖在颤抖。
她想。
很想。
将夜空中的烟火永远烙印在纸上。
此时,她却无法如愿。
此刻,她被人紧紧地抱在怀内,毫无目的在寒夜中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
孙七子猛地刹住脚步。
汗流浃背,呼吸粗重,粗喘不绝。
她,仍没有放下怀中的佳人。
夜是寒冷的,尤其是冬日的夜晚。
白雪初溶,更是刺骨的冰寒。
申小枝紧抱的双手一松,身子直往下滑,差点跌落在地。孙七子反手抱住,精瘦有劲手臂,一把将人困在身前。
而滚烫汗珠也随之撒落她脸颊及微露的雪脖,烫得申小枝心口一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知孙七子是女子,却令她脸儿发红,心口怦怦直跳。
这……太丢人!
她挣扎,退开那俱烫热的身躯。双腿仍旧发麻,她狼狈地跄了一步,方站稳,并没有抓住孙七子递来的手板。
申小枝忙旋过身,深怕那令人害羞的念头被她知晓。此时的自己肯定是脸红耳赤,不能见人。
“小……小枝姐姐!”
黑夜中孙七子喃喃唤道,失望地收回自己的手,她也知道自己唐突。当申画师惊恐万分地问她:小七,这位姑娘爱慕你?!
她吓得无法思考,一把抱起她撒腿就跑。
如果被申画师知道,晓得她被女子爱慕……不知她会怎么看待自己?恐惧令她手足无措,抱起她,撒脚就跑了!
留在摊位前的张家姑娘吓得目瞪口呆,话不成调:这……这……#$#鬼……要抱也是抱我……
而檀香一脸淡定地拖着申三秀离开,仿佛她们不过是其中两名围观者。
申小枝悄悄地吐了一口气,抚平那些不知名的悸动,方转首质问:“小七,你作什么抱着我乱跑?”
月色之下将这一抹柳黄染上了一层莹白的光晕,乍一看仿似不是世间之物。
孙七子没有作答,眼光一沉,缠上她的眉。
目光直接又大胆。
申小枝一愕,四目相接,竟无法移开。仿佛那里头藏着什么珍馐美馔,让人垂涎欲滴来一场饕餮大餐。
晚膳刚过不久,怎又饿了?!
或许是月色朦胧,怕是自己看错了。
小七又怎么可能用狼虎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她虽有一点点肉,也不足以成为盘中大餐呀!
年关前后,美食不绝,看来她又吃多了!
看来,往后几日只能喝清粥!
呜……她是喝水都会胖的体质,一不小心就胖了,一不小心纤腰便圆了,一不小心就会成了胖妞。
呜……
在申画师自责之际,孙七子终于开腔答道:“我……我怕小枝姐姐听那不堪入耳之言……所以……所以就——”
“就带着我逃跑。”
申小枝轻哼一声,恼问:“什么是不堪入耳之言?是张家姑娘上孙家向你提亲,还是她爱慕你?”
孙七子泄气地垂下脑袋,不敢回语。
她果然听入耳了。
果然!
“小七呀,姐姐知你因长得像儿郎很是苦恼。但人嘛,喜爱他人的心是无法控制的。既然张姑娘明知你是女子,仍没有断念,说明她是真心诚意的。你纵使没有这方面的想念,也不能伤害她人之心。”
她的叔父半生与酒作伴,宁愿被烈酒折磨得连笔也无法握紧,也不愿戒酒,不过是为情所困罢了。
那一段世间难容之情,又是谁之过?
若论对错,也不过是命运的错。
孙夫人以叔父的感情作腰胁。
一桩旧事,已快要封尘。叔父已快要淡忘了,现下提起,无疑是往他胸口捅刀,将他最后一丝安宁砍断。
她断不能让外人伤害叔父,故只能答应收孙七子为徒。
申画师的一番话,又教孙七子升起希望。她猛地抬首,露出俊俏的脸儿,敛上所有笑意,语调转硬:“那小枝姐姐能接受女子爱慕自己么?”
“呃!”
申小枝没料到她会反问自己。
这个问题嘛!
又没有女子爱慕她,对她表明心迹。
她也……也不知道。
忽地,她忆起刚才被孙七子抱在怀内,自己脸红耳赤,心口乱跳……这要是被她知道,莫不会笑话她。
明明大家都是女子,怎会如此?
不。
那张家姑娘不也是爱慕同为女子的孙七子吗?
哎哟,要怪只能怪小七为何长得如此俊俏,多瞧几眼便会脸红心跳,真是罪过呀,罪过。
在申画师头痛之际。
忽地,黑夜中窜出几名黑衣蒙脸大汉,手中晃动的大刀,寒气迫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孙七子往前几步,将申画师纳在身后。
她警惕,扬声斥问:“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小子,将你身后的美人儿留下。这儿没有你的事情,滚!”其中一人应道,误将孙七子当男子。
孙七子冷哼一声,冷冷地反问:“若是你们,会将美人留下么?”
竟敢打她的小枝姐姐主意!
呸!
“臭小子,玩剩的也不便宜我们兄弟。”另一个人嚷道。本以为新年能尝尝女儿香,没料到还有一个碍事的小子在场。
话语粗俗不堪,难以入耳。
申小枝气得跨前一步,骂道:“姑娘我便是八十岁,也不便宜你们。你们可知我是谁?我是圣上钦点的画师,我要有个不测,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她在朝中旧识不小,喜爱她画作的官员又何是一,两位。在金都城内不知道她申画师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粗汉闻言,仰天大笑。
领头人笑说:“哦,申画师,我好怕呀!装什么纯洁,和元二少爷那头玩完,这头就找急着找少年郎。矫情什么,也陪我们玩玩,啊!”
孙七子以为这几人不过是趁夜打劫的小贼。他们竟是冲着申画师而来,看来不能太大意。
脚步一沉,摆出功架。
申小枝何曾听过这般粗鄙又下流的话。她满脸通红,怒火上扬,恨不得撕这几人的坏嘴脸。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