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戚沐满意微笑:“既然如此,我也能放心了。”
“该如何说起呢?就从我三岁时候说起吧。”
她眼眸深沉,若幽镜,映射着曾经:“我与他相见,是在元将军府中生子的那一场雪里。他很傻,傻到被人欺负都不知道保护自己,傻到有一种为了我冲上去与他们肉搏,即便之后会受到非常重的处罚,都依旧不曾后悔的傻劲。”
“而自从那之后,我的脑海中,便再也抹不去他的那股傻劲。”
“与他所见的第一面,我只想告诉他,‘傻瓜,以后记得保护好自己,我保护不了你,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啊!’”她甜美一笑,似幸福回忆,带有微微担忧。
无垠已然自木桌下寻得纸笔,写下她所想说于他的话语,虽无垠不知是何意,也不知她是何情绪,唯有木然写下。
林戚沐又是一笑,似回忆到其它之事,继续说来:“之后呢,我便是寻了许多机会去将军府内,而那个傻瓜,还真以为我是去看将军之子呢!到了后面,他好像才发现,我其实是去看他的。”
“对于这件事情,我想公子告诉他,‘以后记得多注意女孩子的心思,若是你日后再如此,你兴许就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了,或许,你就孤独一辈子罢,虽然这辈子我是没有机会陪你了。’”她苦涩一笑,话带悲凉,看得无垠有些窒息。
无垠无奈,只得写下。
无垠未动弹,细闻,生怕落下任何语句。
“后来呢,我父亲还有势时,便让我学古琴,我原是不想学的,可是呢,那个傻瓜偏偏又喜欢我弹奏古筝呢,我也是奈何不得他。他还真是不懂女孩子家的心思,人家不喜欢什么,他偏偏又喜欢,于是我便为了他,苦苦练习古琴,也就有了如今的技艺。”
无垠眉目一凝,似一挑,问道:“难不成你善于舞剑和弹古琴皆是因为他?”
林戚沐卷起秀发,慵懒之意散发,嘴角带有甜甜微笑,她微微颔首。
无垠见此都是感觉心生嫉妒,似叹息,她一生若是有如此女子作伴便足以,可…无垠思忖遏制,静听其言。
“说来舞剑,他那个时候还傻傻地说,怕我舞剑伤到自己,还不允许我舞呢!他说,他没有能力保护我,只允许我舞木棍。他哪里知道我练这个就是为了让他看的,可谁料他竟然不许我舞。当时,我只觉他说的话,让我心跳加速,脸庞涨红,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有唯唯诺诺地应他。”林戚沐若回到曾经,回忆那时,瞬息,一股血气涌上脸庞,若火在烧,心跳加速不知该说些什么,言语有些颤抖,害羞地别过头去。
最终她嘟嘴一笑,说道:“关于这里,我希望垠公子告知他,‘以后不要不懂装懂,明明别人不喜欢,你却说你喜欢,还真是让我为了练得这些,费了一番力气。’”
无垠写下,连带着她的表情一起写下。
“我最喜看牡丹,他就在将军府内,移栽了一颗很大的牡丹。可能他不会说,可是这件事对我而言,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也算是他唯一顺了我心意的一件事,呵呵~”她笑得如银铃般清脆动听,牵动着无垠的心,有些难以呼吸。
他非常地好奇,是谁能够让这样的女子如此地爱他,爱到这种地步,爱得如此卑微,无垠回神,继续写着。
“之后,随着长大,我父亲也渐渐发现,我前去元将军府内,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不再允我前往,我前去的次数也越发减少。不过随着我在古筝和舞剑上的技艺越发精湛,他也无理由再过多约束,便偶尔允许我去那么两三次,可对于我而言,那两三次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啊。”
“随着我和他的年龄增长,他开始变了,不是对我的心变了,而是对这个世界变了。我没有时间去改变他,我只能用我的全部,用我的心去改变他,我待他如同以往般,虽然他开始躲避我,隔离我,但是我一点都不伤心,因为当我看着他,抗拒着这些东西,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便觉得心中快乐。”
她话虽如此,可那眼中的不自然,还是见得当时她心中的不乐,不过无垠还是将这些统统记下,虽然她没有说她想告诉他的话。
“后来,我几乎出不了家门,因为我父亲发现了我和他的事情,我为了求父亲不加害于他,便是允诺再也不去找他。”林戚沐说的轻描淡写,可无垠却能感受到她那时的悲伤,那是得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在我最后第二次去见他的时候,他母亲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随他母亲的病重,兴许再无人知晓。不过就在前几年,这件事情又重新拉开帷幕,让我不得不做出一些决定,不过说这些还为时尚早,这些事情,他后面会知道的。兴许,他不知道也好,对他而言,这是沉重的罪孽。”
无垠有些好奇,不过听她如此说来,便是闭嘴不问。
“牡丹花开的那一年,他母亲死了,我为了见他,我跪在家中三天三夜,三日未曾入食,直到最后我答应父亲一个条件,才能去见他。”
林戚沐面色冰寒,有些忧伤萦绕,不过被她强行忍住,随口说来:“那一日,我表了心意,而他也拒绝了我,我很难过,难过到无法呼吸,在家中差点饿死。”无垠一愣,殊不知为何听她说来如此轻松,那轻松的话语,竟能令无垠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悲伤及痛彻心扉的伤感。
无垠问道:“什么条件?”
“没什么,就是与元家将军之子定下婚约。”林戚沐,抿茶,继续道来。
无垠倒吸一口凉气,缄默不语,低下头继续写着。
“后来,我父亲失势,我也被追杀,过上了逃亡的日子,最终流落街头,被云烟阁收留。阁主是一大善人,她虽为阁主,却对我们此类红尘、低俗、平庸女子尤为关心,她见我擅长剑舞和古筝,便允我在云烟阁中弹奏古筝。”林戚沐面色阴沉,眼角有泪涌出,似回忆起曾经那颠沛流离的生活。
“在那些日日夜夜里,我的脑海全都是他,全是他的身影,我知道,即便他拒绝了我,可是我依然爱着他,爱得无法忘却!”她眼角有泪,滴落茶杯里,发出声响。
说到此处,她已面如梨花下,泪如绵雨落,有些呜咽:“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觉得有什么值得写下的就写下吧。”
“后来,他查到了我的消息,我知道,其实他还爱着我,他给我写了一封又一封信,问我过得可好?吃得可饱?穿得可暖?他真傻,还是那么傻,傻的天真。他以为,他在那茶楼之中,多次看我,我会不知道?他以为他为我在云烟阁中疏通关系我会不知道?他以为他为了赎我疯狂收纳钱财,我会不知道?”
“可是我不能回信,因为我现在已经是青楼女子,已经配不上他了,为了让他死心,我甚至在信中说了我失去了身为女子最为重要的贞洁。”林戚沐秀发被她的双手往后拉去,泪顺着眼角涌下,滴落桌面,不曾遏制。
无垠写着,写了很多东西,写着她的表情,她的话语。
他的手从未停下,也不知疲惫。
“可他的回信,却让我不知该何去何从?”
“信中写到的每一字,每一言,我都记在心中,只有简单几句。”
“‘不在乎你贞洁,我只要你,只要你的心,你的全部,我爱你。元困留。’”
“呜……”林戚沐抽泣,不停歇,面潮如血。
无垠依旧未停,手快速写着,乐此不疲。
“之后,我为了让他彻底死心,便是让他亲自来参加择良人,然后当着他的面选择了将军之子。”她用手捂着鼻嘴,掩面哭泣,良久之后,方才停歇。
她望着外界,侧脸以对,无垠笔锋突然停下,望着她,诚挚而认真,轻声说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你觉得你是青楼女子而配不上他吗?”
林戚沐侧脸,轻点头,无垠眉目紧蹙,似有恼意,便是严声说道:“若是仅此一个理由,请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
林戚沐有些震惊,便是转动灵动双眸望着无垠,问道:“为何?”
无垠眯眼,说道:“我不觉姑娘是那种轻浮女子,在你眼中,我觉得爱情,甚至超越你的生命。”
林戚沐面色赧红,微微叹气,撩动耳边长发:“素知垠公子可从对话中知人心,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