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越抠抠手指,小声却坚定地问。
“利用土地神咒的温和,克制烈阳符。”
“……”朝天阙脑中电光一闪,停下手中动作,“接着说。”
“你的依据是什么?”
明越简要讲起自己茶树遇险的经过:
“……就是水西门那次……”
“……阳气火四个多小时,我犯杠头,跑去火里拣骨头了……”
“阴阳眼进阳气火,确实很危险……”
“但是我的阴眼因为土地神咒,保住了。”
“不然,学长你知道的,肯定要烧瞎——而且是不可逆那种。”
“额......当时手边也没啥靠谱儿东西了,就用土地神咒盖住左眼,冲进去了。”
明越还比了一下冲刺的手势。
朝天阙:“……”
该怎么形容呢。
就是有人同你喝一样的水吃一样的饭,想出来的东西却能带领你发现一个新世界。
朝天阙发觉这明越真是很有说书的潜质,惊心动魄的故事被她讲的跟笑话似的。
明越还在力证自己的方法可行:
“土地神,不主阴阳,主庇护。”
“咒文课本上不是写着,说土地神咒调和阴阳环境,静守各方吗?”
“我们的烈阳符,和极阴环境,就是两块萝卜,土地神能够让他们各自回筐里——分萝卜,对吧!”
明二哥比喻奇特道。
朝天阙眼神复杂。
明越可真是个擅长阴阳律的人。
作为同院生,朝天阙很高兴这是他们封灵的学生。
作为岁数靠近的人,朝天阙也从这个学妹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同辈竞争压力。
唉真是的。
和这种人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同一个行业,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朝天阙心中叹息。
但是.......该泼冷水还是要泼的。
“纠正一点,八神咒都是不主阴阳的。”
“你的方法,理论上可行。”
“但是实践不足,而且,烈阳符因为危险系数较高,咒文书是没有收录的,换句话说,我们不够了解它,失控了我们就很难找回场子——”朝天阙指了指周围,灰雾密布,“你想想,这要是烧起阳气火来,控制得住吗?”
“这可不是封闭场所,明越。”
明越:“......”
明越泄气,也不逞强:“学长你说有道理。”
谁知转头朝天阙就自打脸了,“但是,我们可以找一个体质偏阴的人,来做烈阳符——”说着,朝天阙在心中点人头:
“这符文再厉害,它也要依赖于纹样和写符者。”
“我们控制不了纹样,但可是调整写符的人。”
明越刷举手:
“学长,我推荐我们级的君蔚然!”
“他体质可阴了!”
“而且,”明越顿了一下,将‘君家明家有旧,家学有部分共享’换成了:“他家家学很棒,烈阳符说不准本来就会画!”
朝天阙本意是找个高年级,毕竟烈阳符对于作符人要求不算低,不过明越这么打包票,他倒也不介意看看:
“行,我把他叫来。”
君蔚然很快被叫来了。
对于朝天阙要求他也没说什么。
应该说,面对雄伟地裂地貌,还有三年级烈阳符的要求,他都没什么反应,也没分一个眼神给明越,只是点了点头:
“我会画。”
朝天阙惊讶道:“学弟优秀。”
“明越说你会你还真会啊。”
明越在背后使劲摆手示意朝天阙不要说,然鹅,晚了。
君蔚然:“......."
君蔚然终于给了明越一个眼神,随后很快转开了头。
眼神中读不出来东西。
明越只是觉得,刚才朝天阙说明越了解君蔚然时,君蔚然的情绪似乎有点......开心?
明越:“......."
明越:“????"
明直男表示真是理解不了君少女这弯弯绕绕的青春期思维。
了解他很正常。
就算现在闹崩了,我们也曾经是青梅竹马。
小时候,君蔚然学的东西,不知有多少是从我家顺走的。
明越心态摆的很平。
她已经接受了君蔚然看不上她也不会喜欢她这件事了。
你可真善变。
看着君蔚然半跪在地裂旁画符,明越心中自嘲。
之前还对旁人说心诚证日月。
现在就平淡得接受了。
可是,没办法,他不喜欢我啊。
明越叹气,一脚将心中的小火苗踩死。
第62章 切入 一
明越的方法精准有效。
土地神咒果对烈阳符破坏力起到了极大缓冲作用, 剩下的一些余焰被大三联手利用别种阴气符镇压灭掉了。
君蔚然正被一群大三学长学姐围着, 拍肩膀夸奖。
明越孤零零站在人群外, 仔细查看了地裂确实爬出行尸的速度减慢了, 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出了口气。
虽说已经放弃了对君蔚然再进一步的可能。
但是看着人群中接受赞誉而神情发光的男生,明越心中酸涩泡泡咕嘟嘟冒,她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 嘀咕道,就没人想起出主意的我,嘁。
他是这样。
他一直都是这样。
平淡不足以满足他的心,名誉、荣耀才是君蔚然的追求。
小时候哥哥教他俩画符格斗,君蔚然就喜欢抢第一, 后来上学也是如此,大学变本加厉。
有上进心是好事。
明越知晓。
而且君蔚然是她心怀悦慕的人,明越自然不会只接受他的优点而看不见、厌弃他的缺点。
单单贪图他的样貌和天赋,那才不是健康的感情。
只不过,君远山的死严重扭转了君蔚然的个性。
让他性格的尖锐之处更加凸显。
天边灰雾蒙蒙,下午三四点的太阳终于在云层中露出个脑袋, 明越蹲在地上揪草皮望太阳, 等着大三在地缝处理后续完毕。
父亲啊父亲。
你心怀大义, 为了阴阳两界燃烧自己,我以你为荣, 哪怕因为你的决定兄长的人生遭遇重大逆转, 福祸难料, 我也不好评价什么,因为那段历史我并没有参与。
但是,你和君家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当年地府内乱,你借了姥爷家的愿符,去地府“许愿”,怎么把自己的命还有哥哥的命都给许进去了?
这世上有这么凄惨绝伦的愿望吗
而且,为什么君蔚然总觉得,你占了君远山的名声,抢了他的功劳,还气死了他爸呢?
这些问题明越已经思考了好几年了。
从当年君远山遗书让君家独子和明家决裂开始,明二就在心中存了疑惑。
如果当真父亲占据了本该属于君远山的名誉,还气死了人家,那君蔚然的恨理所应当。
可是,地府鬼差没道理骗明越。
黑白无常记挂地可从来都是明家父兄。
而且,若当初阴阳两界“平难”是一种付出和愿景的话,那么付出代价的就一定是平难者,因为轮回报应是天道正义,不会因为阳间虚伪的谎言而将功劳劫难记错人头——付出生命的是父亲,不是君远山。
关于父亲是否盛名难副,明越曾经不怕死地问过明业,毕竟他算是当事人之一,结果明业大发雷霆,揍当年的小泪包明越心狠手毒,差点没把铁木扫帚打断,还是周庐护着,才换来了明二哥抽抽答答跪了几天祠堂了事。
“外面的风言风语不该进你的耳朵,明越。”
“明定海对地府的功绩不是现在的你能理解的。”
“你只需要明白,我的存活就是他威名的铁证,可以吗?”
当初被罚跪祠堂时,明业陪着跪了一夜,明越记得兄长是这样讲的。
很含糊却掷地有声。
明越很会抓重点。
第一,君远山对明定海的恨意,明业嗤之以鼻并不以为然,深点讲,明业看不起君远山。
第二,明业的存活可能包含着极大的幸运或者不幸,为此,父亲付出了血的代价。
从此之后,明越在没问过明业相关事情。
这是家人心中的伤痕。
君蔚然再重要再令她心神动摇,也不足以让明二哥去做令家人痛苦的事情。
爱咋咋。
君远山就是小肚鸡肠被气死的。
彼时明越心中坚定道。
然而,子辈肖父,这几年年关来老宅串门的长辈朋友们,常常夸赞看着明越就像看到了明定海年轻时的样子,反倒没人说明业像明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