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然没办法,就只能妥协地对他笑。
年轻的男孩没那么多里里外外的心思,他喜欢和井然待在一起,就直直白白地表现出来,什么新奇的好玩的事物都拿来跟井然分享。
他的纯粹的像清晨的朝露,从第一缕阳光照上来,散着干净的气息。
朝夕对着这样的章远,也渐渐影响了井然。
他是带着离别的痛苦来的,但是守在太阳身边,心底那层发了霉的痛楚也被热烈地拢着,用那双细白稚嫩的手,一遍遍抚弄着。
井然别无他念,只想守着章远长大。
54.
这一次井然赚钱的速度迟缓了许多,2012年,正常时间里的自己也不过20岁,正在一边念书一边因为专业和父亲抗争,叛逆地不成样子。没了投机取巧的机会,他也按经验摸索到了别的赚钱方式,在网咖租了一台配置不错的电脑,在线上以低廉的价格给客户出稿。除了日常必要的开支,他有计划的存下一笔钱,他记得今年自8月底的证券市场呈上涨趋势,在离开之前能搭上一班顺风车。
他会尽量和章远一起出门,同一时间回家,恍然间,竟有同时上下班的错觉。
那间酒吧他还是偶尔会去坐坐,不过多是临近章远下班的时候,喝上一杯,然后和章远一起回家。
夜里街上没什么人,章远推着脚踏车,两个人并肩边聊边走。
骑车5分钟的路程,硬是要浪费到20分钟。
但是章远觉得挺好。
章远开学前,井然特别自己去了趟数码城,他记得章远喜欢用雷蛇这个牌子,就给他挑了个配置不错的笔记本,当入学礼物送给他。
章远小孩儿心性,拿到手的时候开心的不得了,兴奋地抱着笔记本翻来覆去地看,等兴奋劲儿一过,他又不肯收了。
“那怎么办?”井然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买都买了,老板说退不了的。”
“怎么会退不了?”章远瞪着眼睛不信,但是他太喜欢了,不舍地摸着金属边缘。
他想了想,决定把钱还给井然,自己买下来。井然拗不过他,报了个低廉的价格,但是章远也不是傻子,立刻去官网查了查,盯着那令人咂舌的价格,又珍惜地摸了摸电脑。
章远先把井然付给他的房租钱塞回去,说:“剩下的,我能先欠着吗?”
井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章远不是说说而已,他偷偷多打了几份工,想尽快把这笔钱还上。井然看他熬出了黑眼圈,少年的身体越发得细瘦,他终于近乎强硬地阻止了章远,冷着脸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井然没怎么真的对章远冷过脸,这次他是真的有点气了,任章远怎么服软撒娇都不行。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恶狠狠的味道:“我和你之间就真的需要算的那么清楚?”
“不是……”章远有些吓到了,他慌张地抓了抓耳朵,不知道怎么办,“我是不想欠你的……”
“欠我?”井然冷笑出声,“我亏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你会跟我一条条算吗?”
章远的眼睫颤了颤,脸上显出迷茫,他张了张嘴巴,突然轻声问:“哥,你是把我当谁?”
井然骤然冷静下来,心上像按了一双手,不遗余力的揉,堵得他喘不过气,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有点哑:“你就是你,”他顿了顿,艰难地喘了口气,“没有别人。”
章远脾气也上来了,他们为此冷战了好几天,朝夕相处的人最怕冷战,井然几次想道歉,都被那张气鼓鼓的脸堵了回来,最后他索性早出晚归的,避免尴尬。
这样过了两天,章远没辙了。
井然在外面收到章远发的一条信息——[哥哥,你看。]
下面缀着一张照片,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面板的一角刻了两个英文和一个中文:zy.远。
又一条信息进来:[我去刻了我的名字。]
井然用手指摸了摸照片上的那个刻印,觉得自己简直蠢得可笑。
他本来以为笔记本电脑都长得差不多,但是这个刻印他忘不掉,他用过很多次,也见章远用过很多次。
在章远26岁的时候他仍然在用,井然有一次见他拆了电脑换新的部件,加装了内存条保证运行顺畅。他们当时的关系还不够亲密,有些剑拔弩张,井然看了一眼,随口说:“不麻烦吗?换一台新的不就行了。”
章远专注地摆弄那些精细的零件,头都没抬,淡淡地抛出一句:“我恋旧。”
井然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按了按眼角,给章远回了条信息——[好看。]
这件事没人再提,但是章远还是放在心上了,即将开学,他也听话的没再偷偷打零工,酒吧的工作也暂时搁置了,但是欠井然的钱被他记在备忘录里,开学后再想办法还清吧。
连续下了几场雨,8月中旬,天终于放晴的时候,章远开学了。
井然趁着周末帮章远一起把所需的东西送到了学校宿舍,以学生家长的身份陪他在学校里逛了逛。
路过食堂的时候井然指了指:“你们食堂的冬瓜炖排骨和猪手汤味道都很不错。”
“你怎么知道?”
井然弯起眼睛:“我吃过啊,和你一起。”
章远对井然偶尔说的这种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半信半疑,微微翘了下嘴唇。
井然尤其喜欢他这种无意识的撒娇,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常风不知道背后怎么活动的,硬是把自己和章远安排在了同一间宿舍。双人宿舍小但是干净,看上去条件还不错。
接着就是为期两周的军训。
两周下来章远黑了两个度,领口处盖着一个圆形型的咖色印记,和他那身白皮肤泾渭分明。他不在乎这个,看起来也是累得不轻,终于结束回家的时候饭量猛增。
不过这两天他欲言又止的,却在井然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别过脑袋。
在章远无数次望向他之后,井然终于忍不住了。
章远刚洗完澡,浑身带着潮气,穿着背心短裤湿漉漉地站在他跟前,修长的四肢和肩颈都幼细的过分。
井然勉强压制住想把他拉坐在自己腿上的冲动,胳膊肘架在椅背上,撑着脸颊,实际手指偷偷用力掐住自己的下颌骨,让贪婪的表情不至于太明显,他用另一只手在那张小咖啡豆的脸上掐了一把,低沉的声音有些哑,说:“有事?”
章远目光闪躲,表情显得有些促狭,吭哧了半天都没开口。
井然拧起眉,又耐心问了一遍:“有事就告诉我。”
章远飞快地看了一眼井然,突然愣了愣,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睛像是裹着岩浆,让他觉得烫。
……像是被人用力在心口摁了一下,章远蓦地红了脸。
还好他被晒黑了许多,应该看不出来吧?
“前几天班导找我,说学校需要监护人去签个协议,”章远说,“针对未分化者的,分化期临时处理许可,方便联系监护人。”
井然看着他。
章远一只手攥着背心的下摆无意识地搓揉,掀起一条半指宽的空隙,露出白嫩的肚皮,井然的眼神陡然一落。
章远犹犹豫豫地说:“我不想联系我父母,他们估计也没工夫管我,离得还远,我……”
“我去。”井然猛地站起来,安抚地拍了两下章远的肩。
“真的?”
“嗯,明天我和你去趟你们学校,就说我是你哥,”他又揉了下章远的后脑,眼睛去没看他,说,“你休息吧,我去洗个澡。”
说着,他没给章远道谢的机会,快步走进浴室关上门。
井然打开花洒,冷水冲刷在肌理分明的脊背上,立刻蒸腾起一片热气,等那立起的地方软下去,他才抬起手臂把水温调了回来。
这次没有人冒冒失失不知死活地闯进来了。
井然这么想着,觉得心里又涩又甜蜜。这个念头一起,下面的东西又蠢蠢欲动,井然眯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握了上去。
55.
井然没有签自己的名字,他留下号码,冠上章远的姓氏,签了章然。
他看着那两个字,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太微妙了,感觉像是入赘了似的。
不过他自己也清楚,这个联系表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他早就知道章远的分化期,在9月的第一个星期周末,他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