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然只能暂借章远的T恤套在身上,他比章远结实不少,那不算宽松的T恤裹着肌肉,反倒显得跟秀身材似的。
章远看了两眼,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尖。
“那我洗好了再还给你。”临走的时候井然说,郑重地又向章远道了次歉,“昨晚真的麻烦了,谢谢你,章远。”
章远把他送到门口,忍不住多问了句:“你为什么住在那种日租的旅馆?那地方很乱,夜里也很闹。”
井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我没有证件,酒店住不了,也租不了房子。”
“没有证件?”
“嗯,这种不查证的简陋旅馆最适合,”井然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又迅速隐了去,他低着头,那双漂亮的眼尾微微垂下,显得有点可怜,“不知道昨晚我有没有说,我在这里没有身份,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人能记得我。”
倒是真说过。
章远向来不相信怪力乱神,但是他见证过这匪夷所思的状况,顿时有点心软,连忙安慰他:“我不是记得你吗?”
“是啊,”井然突然抬起头,充满希冀地望着他,“章远,你能帮帮我吗?”
53.
章远觉得自己可能是前一晚没怎么睡,所以今天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晚上上班更是脚下打飘,送错了好几次酒。
入夜的时候,那个英俊的男人站在小房间门前,刚吹好的头发搭在额前,显得他平白年轻了几岁,冲着自己温良地笑,那弯弯的眼睛尤其好看。
“今天辛苦你陪我跑这么多地方,晚安。”说着,他退了一步走进房间,“咔哒”一声,轻轻掩上了门。
“……”
章远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被随便糊弄了几句,那人装了装可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井然已经变成了自己的租客。
他先是问自己要了一个空的账户——“我连账户都没有,即使工作也拿不到钱,我的钱用完,恐怕就生活不下去了。”他低着头,十分低落地说。
等章远把卡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突然拿出一笔现金,请求章远把那间小房间租给他。
章远愣愣的,有点没搞懂这发展方向。
“我需要一个固定的住处,你也知道,那边条件真的很差,”井然又从善如流地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而且,你也应该需要钱吧?”
“我……”
“就算打工赚够了学费,你的专业也需要一台电脑吧?既然有资源,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你连我念什么专业都知道?”
井然抿了抿唇,沉默了几秒,沉声说:“很多事我都知道,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别不信我。”
“……”
章远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阅历不够,真的很容易被骗。
自己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井然巧舌如簧地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过他也没办法,谁叫那人长着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微微垂下的眼角,一双眼睛像是含着水,十分可怜地望着自己。
偏偏就这么巧,是让章远拒绝不了的那种。
章远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银行卡和一叠现金,那人为了让章远放心,预付了一年的房租,以及把自己的账户交给章远保管。
简直莫名其妙的……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算了,没什么可担心的,自己就是个穷学生,他又能图自己什么呢?
第二天,章远把银行卡还给了井然,和他一起去商场选购了一台洗衣机。
然后,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启了和一个Alpha的同居之路。
对,井然是个Alpha来着。
这一切简直顺利地出乎井然的意料,当然,就算是不顺利,他也会想尽办法成为章远的房客。
既然他来到这个时间,他就不可能站在远处让章远一个人经历分化期。
井然先是找了家诊所处理了自己的Alpha信息素。
他选择了长效抑制剂,章远用过的那种,不过是针对Alpha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针头,从后颈的腺体直接注射进去,可以近乎封闭地束缚住Alpha的信息素,效果立竿见影。
注射的时候很疼,接着是麻痹酸涩的感觉,持续了3天才渐渐淡去。
井然摸着自己的后颈,极轻地叹了口气。
他又抽了个时间去办了张新的电话卡,买了一只手机。之前那一只跟着他来到这个时间,变成一个没用的砖头,他在口袋里装了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地丢了。
他再次输入了唯一需要的号码,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我是井然。]
章远觉得,他和自己的租客在生活上似乎特别合拍。
除了刚开始几天有点别扭,习惯了之后就发现,井然是个尤其细心和体贴的人。章远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过准备好的早餐了,似乎自从祖母去世,他都是在上学路上随手买个煎饼加蛋和一杯豆浆,挂在脚踏车把手上一路晃到学校,在早自习的时候偷偷藏在桌子里吃。
而现在,他几乎每天都在早餐的香气中醒来。
小区外面老字号的水煎包,油条,豆浆,偶尔换成对街的三明治和牛奶。
不得不说,这太具有蛊惑性,让他忍不住乖乖坐在餐桌前,巴巴等待的样子像个摇尾巴的小动物。
没多久,井然征求了章远的同意,他们公摊买菜的钱,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起在家里做饭。
刚开始有些摩擦,因为井然做的菜不太合他的口味,火辣辣的红,辣的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不是喜欢吃辣吗?”井然有些吃惊,他记得章远说过,胃是大学几年饮食不规律熬坏的,所以得少吃,年龄小的时候很喜欢的。
“谁说我喜欢的?”章远辣的嘶嘶地哈气,灌了一整杯水,眼角挂着泪花说,“你应该挺喜欢的吧?”
井然愣愣地看着他,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井然突然轻轻笑了一下,他说:“我看你才是个小骗子。”
章远眨了眨眼,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顿饭到底是没吃完,井然执拗地拉着章远出门,找了间家常菜的餐厅,硬是让他点了一桌子爱吃的菜。
那天井然尤其的沉默,连笑都显得勉强。
井然觉得,经过了这么久,他应该很了解章远了,没想到抽丝剥茧,总能被他发现没注意到的地方,是那样的温柔到了极致。
自那之后,章远觉得,他们的口味也变得合拍起来。
时间平淡地向前走,章远越来越习惯一墙之隔的地方睡着另一个人,潜移默化地入侵真的很危险,在章远还没发现的时候,井然已经近乎占据了他全部的生活。
当他在不知道第几次看到好玩的东西,忍不住发信息或者拍照片跟井然分享的时候,他才发觉,坏了……
“章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Owen这么问,“你看看你,一脸少男思春。”
章远庆幸酒吧里灯光暗,他闹了个大红脸也没人看到。
章远也有点弄不懂自己的感觉。
他就是一小孩,根本没什么恋爱经验,初高中收过情书,也有过有好感的女孩儿,但那仅限于青葱似的触碰,纯得能滴水。
井然不一样。
他说不出到底哪儿不一样,井然给他的感觉太复杂了,只觉得看不透他。
他喝醉那次说的胡话留在了章远心里,总有种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让他一想起来就面红耳赤的。
但是除了那次,井然什么都没说过,他体贴入微,又十分可靠,对自己特别的好,章远下意识地去依赖他。
章远曾经忍不住问井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想了一会,说:“因为你对我更好。”
有吗?章远眨了眨眼睛,他说的“你”到底是谁?
藏不住的是他的那双眼睛,比自己,比旁人都要大和深,泛着光,幽幽的,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像是在看自己,又好像不是,是烫的,能透过自己的皮肤浇进胸口,让那里泛起一层沸腾的热度。
井然并没有发现章远的变化,他对章远当然是有欲望的,不过他可以隐藏的很好。面对章远的时候,他恪守地如同一个君子。
不是如同,他确实是了。
有的时候过于自控,让他的表情有些严肃,整个人显得冷冷淡淡的。每到这时,章远就会对他撒娇,手垫在沙发背上,把下巴放上去,自下而上的,小鹿似的望着他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