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不碰你。”井然举起手躲开,蜷着的五指不受控制地发抖,章远又突然握住他的手,他像一个饥饿了很久的人,贪婪地将脸贴上井然的掌心,柔软的唇蹭上来,他像是吻,又像是咬,滚烫的,简直能把井然的手烫穿。
他汲取,又排斥,惨叫和喘息混着。
井然用力抽回手,他看着章远的样子,心尖一片钝痛:“快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疼,”章远哀哀地惨叫着,豆大的泪珠混着汗水往下滚,“哥,我好疼……”
他捂着的那个地方,是腺体。
他渴求Alpha的信息素,又疼的无法控制。
井然颤抖着手换了导航,一脚踩上油门开了出去:“我们去医院。”
章远的额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衬的那张脸白的吓人,深色的瞳孔茫然地朝后排失去意识的Omega看去。
井然添了一句:“他也一起!”
微咸的海潮有压迫性的涌来,裹上雪松,震颤着融掉那层白。
化去的雪水形成如瀑的汗,从井然的额角往下流,后颈贴着的隔离胶带被汗水浸得起皱,翘起角,井然单手握着方向盘,又掏出两片用牙咬开,胡乱地叠上去,牢牢贴住那个地方。
井然自己的情况也糟糕透了,如同一万只蚂蚁在骨缝里爬,信息素暗流涌动,他必须强迫自己清醒,压抑住信息素,车上两个Omega,没有哪个能承受住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
而且章远……
他已经没了惨叫的力气,恹恹地靠在座椅上,眼睛半敛着,潮湿地盯着井然。
Alpha若有似无的信息素让他疼,又让他舒服,欲望和疼痛撞在一起,他犹豫了半晌,决然选择顺从本能,他伸着胳膊握上井然的手臂,用指尖触碰他的肌肤。
“你信期是什么时候?”井然看了章远一眼,单手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章远的手指,拉下来搁在中间,紧紧扣住。
“我不知道。”章远的声音轻的只剩下气音,风一吹就要飘走似的。
肌肤相交带来的涌动让井然咬起牙,用力克制了一阵,再一开口的时候,他似乎尝到了血腥味:“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长效抑制剂,我一直在用。”
“一直?”井然瞪起眼睛,一瞬间表情显得有些凶狠,“你怎么这么没常识?滥用抑制剂的后果你不知道吗?”
“我不是没常识,我是不想发情。”章远抬着眼睛,湿漉漉的,小鹿似的看着井然,“等的人不来,我不敢发情。”
话说到这份上,井然要是再不明白,就是真傻了。
井然心里升起一股苍白的无力感,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砰”的一声,握成拳重重砸在方向盘上。
章远吓了一跳,他轻轻摸了摸井然的指节,安抚似的:“我没在用了,很久都没用了。以前没出过事,这次是意外……”
井然口气冷硬,近乎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没出事,那是你运气好。”
井然知道章远固执,一次次的见面中,他都比上一次领教的更深。
执拗到偏执,无孔不入地瓦解井然所有的坚持,一股怒气在井然心里冲撞,无处可发,他不是气章远,他是气自己。
明知如此,还无能为力。
井然一言不发,也不管下雪路滑,将车开的要贴着地面飞起来。他努力保持理智,即使烧的满眼都是火,还是没有松开与章远交握的右手。
沉默的气氛胶着着车内的空气,让那混乱的信息素都凝固住了一般。
井然死死盯着前面的路,外面白茫茫一片,看着就冷。
半晌,章远又捏了捏井然的指节,有气无力的声音软的像一团云:“井然哥哥,不生气了。”
那潮湿的指尖如同直接捏住井然的心口,让他的眼眶一片酸胀。
30.
医院的人显然很擅长应对这种情况,他们训练有素,迅速地把周靖推进隔离室。
章远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浑身都湿透了,他被井然从副驾驶座上抱下来,弯着脖颈缩在他怀里。
井然正想往里冲,就被人拦了下来:“先生,您是Alpha吧?您的信息素波动不稳,请您去隔离室稳定一下,把人交给我们。”
井然愣了愣,下意识的抱紧了章远,原始的生理本能让他如同一个护巢的兽,散出的气场防备又盛气凌人。
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对视一眼,一副习惯了的样子,耐着性子说:“先生,患者的情况很不稳定,请您先把他交给我们。”
井然退了一步。
章远缩在他怀里,被逐渐浓重的雪松味道裹着,他强忍着,终于受不了,痛的叫出声来。
井然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放松了手臂,任由别人把章远接过去,接着,他也像个游魂似的,被护士引着往隔离室走。
井然被打了一针,没用多久,浑身肆虐翻涌的血液就平复下来。
这个Alpha隔离室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他抬手在脖子后面摸了一下,把那早就皱巴巴的隔离贴扯了下来,在指间揉成一团。
他满脑子都是章远喊疼的样子,惨白的脸,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他有气无力的模样,这个章远突兀地与那个胃疼的不行,更清瘦但是更有力量的章远混在一起,像默片一样在他脑子里滚动。
井然想一次,心就疼一次。
然后,他又忽然地想到小斐,那个小小的孩子。
这些都牢牢捆着他,像根本没有钥匙的枷锁。
这整个过程像是翻滚而来的巨浪,猛地将小船掀翻,他被浪卷着,拍打着,头脑发懵,却不知道要被带到什么地方。
周靖的情况还没稳定,他被放在最尽头的隔离室,听说家里人已经往这边赶了,护士站一遍又一遍地联系他的Alpha。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井然被护士带了出来。
他站在一间隔离室外面,隔着玻璃看里面的章远。他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伏趴在床上,乌黑的后脑对着外面,细瘦的颈子裸露着,后面红了一块,婴儿巴掌的大小,中间的颜色很深。一只手臂横在床边,手背上挂着点滴。
护士敲了敲门。
站在章远床前的医生抬起眼镜,冲着护士点了点头,然后向章远说了句什么,接着大步冲他们走来。
章远动了动,有些费力的转过头,一侧的脸颊压在枕头上,朝井然看了过来。
很快的,他弯起眼睛,虚弱地笑了。
即使现在,他的笑容还是像阳光一样,暖得不得了。
井然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主治医生迅速关上门,对井然开门见山地说:“你是患者的Alpha吗?”
很显然不是,隔离室那个Omega还没被标记过,医生这么问,只从情感上。
“我……”
他该说是,还是不是?
井然转头看了眼章远,那人潮湿的眼神望着他,一秒都不曾移开。
井然吞吞吐吐了一会,终于让医生耐不住摆了摆手:“是这样的,患者是因为长期注射抑制剂并没有节制的叠加而导致腺液指数上升,他基本没经历过发情期,腺体受到阻碍,本身就不太健康,这次被外界刺激同时引发的炎症和发情,所以他才会痛以及需求Alpha。”医生推了推黑框眼镜,尽量以易懂的方式解释给井然听,“多年滥用抑制剂埋下的症结,迟早都会引发,现在不算很严重,家属也不用太担心。”
井然放松下来,深深舒了口气。
医生翻了翻手中的病例夹,接着说:“患者目前信息素失衡,需要临时标记。”
井然愣住了。
医生问:“你可以吗?”
井然几乎下意识地去看章远,章远显然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的,但是他丝毫不敢放松,死死地盯着外面,井然一看他,他的眼睛就红了,像只不知所措的兔子。
井然问:“他知道?”
医生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接着点了点头:“情况我已经向患者说明了,他没有意见,当然,也不能有意见,就看你同不同意。”
井然张了张嘴,沉默了下来。
医生显然没那么多耐心,他看了几次表,“啪”地一声合上病历表递给护士,说:“你这边要是不方便,我们医院可以联系志愿者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