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nnibal同人)【拔杯】远航(16)

当Hannibal Lecter的记忆宫殿建成之后,他便时不时地徜徉在其中,在他失去自由后,这几乎成了他唯一的消遣方式,哪怕现实中他身陷囹吾,身处尖叫和呐喊的牢笼,藉由此处,他仍能诗意地栖居在记忆当中。那片心灵宫殿的墙壁上,绘满了乔托的壁画,巨大盘旋的楼梯下,安放着从海底打捞上来的菲迪亚斯的青铜雕塑,他们夜以继日地转述着荷马和索福克勒斯的言说,叹息着讲述着墨勒阿格罗斯的狩猎故事,那失去手足的悲痛的母亲,是如何向儿子复仇,将他生命的木柴掷入火堆中焚烧殆尽,铜雕的士兵们哭泣着掏出他们的心,哀叹着“战争,我看出,战争已为我准备就绪(Bella mihi, video, bella parantur, ait)[3]。”时而,那些词句又化作一种掩藏隐秘爱意的隐喻。

那隐喻通向无数交错的走廊和房间,其中的一个房间里有着一片悬浮在空中的水景,群鸟在云层里轻轻唱着“Osanna in excelsis [4]”,在苍穹和碧水之间却悬挂着佛罗伦萨的维琪奥桥,在桥上,贝雅特丽齐手捧玫瑰,她的脸在雾霭中模糊不清,有时她变回为一个孩童,在阳光下将手脚探入水中,蓝色的水波印在她的手臂和镯子上,像铺满闪光鳞片的细鱼。永恒不变的是,她总是站在那座桥的尽头为他的命运叹息,只有她知道,那巨大的黑暗像巨兽将他囚禁,它与他一同栖居在这华美的宫殿中、在这心灵拱顶下的漆黑里等待,等待着将他拖回那个掩盖在地牢深处的梦魇。

在不远的另一个房间里,盛夏的埃松省草木胜放,珍珠色的花粉云像轻纱漂浮在林间,窗边的矮几上摊着一幅刚临好的狩野芳崖花鸟图,空气里的草香混合着熟绢和蒸腾热水里三千本胶的味道。他猜出最后一炉的佐曾罗香 [5],记录香纹以占卜凶吉,香纹连成了空蝉 [6],世尊寺的法书帖子摆在莳绘盘里,他用隽永的字将正冈子规的俳句腾在金潜纸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念着“速流最上川,盛夏已流去 [7]。”至此,一切睡眠都已沉入到漫长的冬季。

他沉睡的心躺在宫殿的最底层,而思想则畅游在无尽的空间里,在某一处,他曾梦见一个还未曾拥有思想和面孔的隐秘身体,他剖开那身体,掏出那些摆放错误的脏器,他的手指划过肋骨,伸进温热的胸腔之中,他想要在那里悬挂上一颗新生的心,一颗在灵薄狱中兀自燃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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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参考柏拉图《斐德诺》

[2] 古腾堡的活字印刷术让书本不仅限于神职人员和贵族使用

[3] 出自奥维德《爱的医疗》

[4] 合唱选段,出自巴赫:b小调弥撒,BWV 232

[5] 六国五味之一,味辛辣,喻之为僧侣

[6] 源氏香纹之一,五次试香中如第一二次香味相同,则为空蝉

[7] 正冈子规《最上川》

第九章

IX.

*

Hannibal Lecter看着Chilton走进他的牢室,他身上还被拘禁服和面罩束缚着。Chilton一边指示Barney从墙边上取下窃听器,一边径自一屁股坐到了Lecter的帆布床上。

Lecter觉得厌烦,这代表着又一场冗长而无趣的的谈话,但为了他心里正在想的那件事,他决心再忍受一次。

“我很惊讶他们竟然又把Will Graham找了回来。”Chilton把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挺直背脊,试图摆出一个咄咄逼人的姿势,“很早以前我就想研究他,事实上几乎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开始着手在做这件事了。”

Lecter在心里轻蔑地喷出一个鼻息。是啊,着手在做 —— 一个新手笨拙地穿着紧身裤,像只苍蝇一样苦苦绕着城堡盘旋而不得其入。

“在某种程度上他和你差不多疯,我想你们一定有许多话题可以交流 —— 但是遗憾的是,也就到此为止了,明天过后巴尔的摩分局有组织犯罪案凶杀科将接管你的审讯 —— 就在刚才,我给凶杀科去了电话,他们已经知道你和野牛比尔认识,知道他可能是你的一个未记录在案的病人。

不知你是否明白,我这样做其实是在给你提供一个机会 —— 我们的老熟人Crawford认为这次你也会像从前那样,故意提供些错误的线索混淆视听,以此来折磨人取乐,所以他还没怎么在你这下功夫,但是我不这么想,我很清楚你需要的是什么:尊严,或是它的外化形态 —— 一间带景的屋子,自由自在的,不是吗?事实上Crawford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司法部的官员也曾与我联系,通过他,我与参议员本人达成了一些意向。现在让我们来谈这个条件:如果参议员的女儿被成功救出,你将被转移到田纳西的布拉西山州立监狱,在参议员的势力范围内受其庇护。你将拥有一间带窗户的囚室,可以看到林间的景色,你也将拥有书,和在室外漫步的机会。

当然,尽管促成这件事完全不是出于我个人利益上的考量,我总也有自己的名声要维护,为了保证此事的妥帖,还有一个必要的附加条件:在此过程中,你的任何谈话必须只能通过我 —— 由我单独发表报告、单独陈述这次会谈与协议,这其后的任何后续进展报告也都只能从我这里发出。”

Chilton斜过眼睛试探地瞅了瞅Lecter的脸,似乎对于Lecter到此为止一言不发、大体无害的反应感到一丝宽慰,他自欺欺人地继续说道:

“我想你是会同意这一点的,因为对于你,此事无疑很是简单:你要交换的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说出野牛比尔的名字,你马上就可以到新的生活中去。田纳西的警察将负责在机场拘押你前往监狱,这一点你可以完全放心,田纳西州州长对此都已经明确表示同意。”

他总算说完了。Lecter抬起眼,目光扫过Chilton的脸,这位院长出了些虚汗,整个面孔泛着光,汗津津地浮在黑暗里。血浆儿茶酚胺浓度过高,交感神经兴奋,切除了几乎一半的器官让他活得够呛,可能不过50岁就得死于肾衰竭,可那又怎样?怎么都及不上脑子上的不灵光和胡乱卖弄,为了发表些东西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他叫Billy。”Lecter抑制住内心的讥笑,漫不经心地说道,“至于剩下的细节,到了田纳西之后我会和参议员详谈。”

*

得知Lecter即将被引渡到孟菲斯的消息时,Crawford正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里和性别鉴定科主任Danielson医生周旋。在Lecter拐弯抹角地提供的了指向野牛比尔易性倾向的线索后,他分别与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明尼苏达大学和哥伦布综合医疗中心联系,希望能得到八年内申请进行性别重置手术的所有名单,而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他就先吃了个钉子 —— 出于对就诊人隐私的保护,院方拒绝共享任何电子记录。就在Crawford怒气冲冲地冲着Danielson医生吼叫,威胁说要在舆论和国家经费上为难医院,让它最终沦为一个三流的医疗中心时,他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电话是局长打来的,他要他拿主意,是动用联邦法院和马里兰行政区所有的力量阻止Lecter医生被引渡,还是坐视这一事件的发生并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他在心里啐了一口,只剩两天不到的时间怎么静观其变?Chilton,还有即将负责这案子的Klendler,爱出风头的人可都凑一块去了。

恐怕没得选了 —— 他倒是懂得一样规则,就是拿主意的人权衡利弊,承担责任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原本Lecter也许会拐弯抹角地提供点线索,现在Chilton跑来参一脚,他恐怕只会像只猫逗弄老鼠那样耍着他们寻开心 —— 他暗自咒骂了几句 —— 最糟的是Klendler负责这案子之后,在这个风口浪尖他自己就不便再过度干涉查案过程,而Klendler显然不可能再用Will Graham,假如自己让他在外围单独查这案子,是不是过于危险?人过中年,不知怎么就变得患得患失的,也许是内疚 —— 这东西在他早年与人打架从兽医学校退学、在他假装会打高尔夫球赢得奖学金、在他拿着枪指着银行劫匪的后脑壳时从来都不曾有过,现在却一股劲儿地跑了出来。

他想到躺在医院里的Bella,病情恶化了,她不能再呆在家里,只好躺在医院里浑身插满管子一天一天熬日子,他希望吗啡能带走所有黑暗和恐惧,让她在那些沉睡的梦里变得不再痛苦,他没办法想象她会死去,能做的就只有成夜在一旁守候,他像一只猎犬一样寂静而警觉,听着黑暗中脉搏时隐时现、呼吸孱弱地起伏,病房里百合花的味道突然变得腐臭。在更远的地方,Ray Charles的密纹唱片转了起来,利伏诺的阳光照在胳膊上热辣辣的,Bella Bella Bella,热天午后,年轻的船员坐在滚烫的栏杆上,隔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起哄着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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