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橘团(5)

元镇看到刚才络秀的举动,也是吓了一跳,他很难将一刻钟前那个哭哭啼啼,乖巧羞涩的小女孩和现在眼前这位身手矫捷,面露凶悍的小女侠联系在起来。可是不得不说,络秀刚才的样子,干脆利落,完全不似京都女子的弱柳扶风,病态柔弱。他活了十六年,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女子还有这样飒爽英姿的一面,不由心生惊艳之感。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有两幅面孔,元镇不禁想,觉得络秀更有意思了。

元镇轻笑了一声,望着那妇人,说道:“那我们就好好说,《刑统》中明文规定,诸造器用之物及绢布之属,有行滥,短狭而卖者,各杖八十。大姐卖的脂粉质量低下,致人肌肤受伤,我们不如将此事报告衙门,好好说道说道。”

没想到账房先生还懂律法,络秀心中暗暗赞叹。

那妇人听了衙门二字,脸上虚汗更盛,忙跪下,说道:“是妾身错了,不该将这脂粉卖给这位姑娘。我愿将姑娘买脂粉的钱悉数奉还,我还愿意赠送给这位姑娘上佳的唇脂。还望二位不要将此事告知衙门。”

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二十文钱,手抖着还给了络秀。

“哼,我才不要唇脂 。”络秀接过钱,冷哼一声说道。

元镇见妇人服软,说道:“此事我们可以不告知衙门,但是大姐需立誓,再不可卖假货,卖过期的货品,更不得欺负外乡人。”

妇人连连点头答应,赶忙发誓,再不贩卖假货,再不欺骗外方人。

见那妇人服软,出了口恶气,络秀的嘴角划过了一丝笑意。

离了李记香铺,京都的天空似又明媚起来。络秀和元镇走出店门,元镇对络秀说道:“沈姑娘,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有着这么好的身手,真令人佩服。”

“不过是从小在镖门里长大,跟着师兄们一起练武,才会点三脚猫的功夫。”络秀低下头,露出红红的耳朵,轻声说道。

“沈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看看这巷子里来往的女客,哪一个有沈姑娘的英姿?莫说这个巷子,就是整个京都都找不出呢!”元镇一边走,一边低头望着络秀,称赞道。

络秀羞赧一笑,说:“元大哥莫要这么说,京都女子可要比我美丽的多。”她看着来往的女子们,个个穿着讲究,如花似玉,看到元镇更是莞尔一笑,显出女子的婀娜。

元镇摇摇头,看着络秀,似是思考了一会,说道:“美人在骨不在皮,京都的女子虽然美丽,但恕弘景之言,却美得过于单薄,显得单一。古有“孝烈将军”花木兰替父从军,巾帼不让须眉,又有谢道韫咏絮之才,孤身杀贼,近有杨家女子上阵杀敌,征战卫国,屡建奇功。这些女子在弘景眼里都是一代佳人,或冰雪聪明,或秀外慧中,或雄姿英发,或雅人深致,都是极美的。需知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不必为了大众的喜好而随波逐流,把自己的可爱之处遮掩起来,岂不可惜。”

元镇看着来往的京都女子,不由发出了一番感慨。

络秀红着脸点点头,想到她也有自己的美,便再也不低着头,而是昂首挺胸走了起来。元镇见状,也笑了,笑眼里透着温柔,络秀这才发现元镇笑得时候会露出微微的兔牙,在她眼里这兔牙给元大哥平添了几分可爱。她和元镇此时又融入到巷子里的热闹之中,巷子里的人比之前更多了些,各种吃食的味道散逸混合在络秀周遭的空气里,络秀不禁摸摸肚子,自己从早上至今,滴水未进,着实饿了。

“这甜水巷现在还不算拥挤,要到了晚上,夜市尤盛。这巷子里的蜜煎雕花颇为有名,弘景现下觉得有些饿了,不知道沈姑娘可愿意陪在下一起买些吃食?”元镇指着左前方的一家铺子说道。

听到吃的,络秀的眼睛里似有星星闪耀,就迈着大步和元镇向那家铺子走去。这蜜煎雕花,如其名,乃是雕花食品的一种,枸橼子,形如瓜,皮似橙而金色,用蜜渍之前,先用刀加以雕刻,然后制成蜜饯,以供人玩赏食用。络秀见这雕花蜜煎上还刻着水陆禽兽,新奇极了,竟一时不敢下口。

元镇见状,笑了笑,说:“沈姑娘可知,宫里还设有“蜜煎局”,□□各色雕花蜜煎以供御用,上也会雕有各种花纹,如四时花卉,古代神话。还有蜜煎像生,即雕刻制作成花鸟虫鱼等形的蜜饯,以达到色香味形俱佳的效果。沈姑娘请尝一尝,看是否喜欢,我再点个酥蜜食,供姑娘换换口味。“

络秀听元镇这么说,也就好奇地尝了起来。元镇没有吃蜜煎雕花,只吃了点酥蜜食,大多都给了络秀。络秀原本忍着空腹,坚持推辞了一番,但见元大哥热情,就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走出小巷前,元镇还捎带了一斤人面子,说是好久都没有吃到过了。络秀一边吃一边听元镇说,这人面子乃是岭南特产,其果实状如桃子,虽无桃子的味道,但可以做成蜜饯。果实的核有两个面,每个面都有点像人面,故称之为人面子。

络秀听得吃得都津津有味,望向元大哥的眼神里也流出了微不可知的爱慕。

回丰庆楼的时候经过街亭,元镇带络秀走了进去。络秀一边吃人面子,一边看着过往的行人车马如流。

“沈姑娘,你初来京都,在这里便可以看到京都的大半风物。你向东看,是至贡院、什物库、礼部工院、车营务和草场。街南边则是葆真宫,直至菜河云骑桥。西边是五岳观,最为雄壮。九成宫就在那西门东边的林荫道上,皇家威仪的九鼎就安放在那座宫里…”

元镇一边吃,一边向络秀介绍着。络秀望着京都的繁华,脸上满是羡慕,感叹说:“元大哥,我真羡慕你,我要是也能永远住在这里该多好呀。”

元镇笑了笑,“沈姑娘若是愿意,以后大可长居京都。”络秀隐隐觉得,元大哥的这话不是客气的说辞,而是真心地这样认为。

“不过,我倒是很羡慕沈姑娘,可以跟随沈镖头走镖,去这京都外面的世界看看。”

“元大哥,你难道没有出过京都吗?”络秀问道。

元镇摇摇头。

“我自出生就在京都,不说没有出过京都,就连这菜河水门我都没有出过呢。”

“那元大哥你岂不是一出生就有各种好吃的?”络秀一边吃着人面子,一边说道。

元镇笑了,说道:

“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并不好。我爹是个穷秀才,叔叔那时候也只是个茶饭量酒博士,京都美食虽然多,但却与我没有什么关系。那时候叔叔有时候把丰庆楼的剩菜剩饭带回来给我们吃。我那时候觉得丰庆楼的饭菜可好吃了,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向叔叔一样去丰庆楼里该多好呀。”

“元大哥,那你的娘亲呢,你娘亲做饭不好吃吗?我小时候可喜欢吃我娘亲做的泛了。”络秀问道。

“我娘亲嫌弃我爹爹穷,这么多年也考不上举人,让她街坊邻里间抬不起头来。用娘亲的话说,给几个烂橘子给我爹吃就不错了。至于我,娘亲也觉得我像我爹,以后成不了大器,粗茶淡饭,能养活我就成。”

元镇望着天边的斜阳,说道。

“那后来呢?”

“后来爹爹生病去世,娘亲改嫁,我就跟了叔叔生活。小时候我爹可对我抱有厚望,教我读书写字,四书五经,一个都不落下,我却阴差阳错,因为能识得几个字,就在丰庆楼跟着老掌柜做了他的徒弟,平时除了为老掌柜跑腿,也做些大伯的伙计,或者在后厨帮忙。再后来,也就是去年,老掌柜膝下无子,又极赏识叔叔,就将丰庆楼给了叔叔,我也做了丰庆楼的账房。”

听了元大哥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小时候的事,络秀心里觉得有一丝难受。元大哥看起来彬彬有礼,说起京都的风物来侃侃而谈,却不想也曾生活多舛,并不容易。

“说这么多怕是沈姑娘烦了。沈姑娘行镖一路,可曾遇到什么趣事?”

络秀忙说道:“我们过了武威,遇到了马贼,爹爹本想给他们一些银两,没想到他们贪得无厌,竟要两百两银子!我们就和马贼动了手。元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我爹爹的刀法可厉害了,他以一敌三,竟然不落下风。还有马师兄,虽然他人不怎么样,但打起架来,却厉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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