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橘团(4)

元镇敲敲门,江姑娘开门后,见是元镇,很是惊讶,道:“元公子,你怎么来了?”

“打扰姑娘了,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元镇作了个揖,说道。

络秀从元镇身后探出她花脸猫的小脑袋,望向江姑娘,原来江姑娘就是昨日弹曲儿的汝贞姑娘。

汝贞看向络秀,心下诧异,但面子上依旧平静,说道:“快先进来吧。”

汝贞的小室里点着一盏橘灯,照得室内没那么昏暗。一张桌子旁放着一把琵琶,琵琶旁边是一个梳妆台,台上有一面铜镜,铜镜已有些年数,边角有点磨花了。

进屋后,元镇向汝贞详细说了络秀的状况,汝贞也觉得心疼,她让络秀坐在梳妆台旁,自己则去取了洗脸盆和澡豆。

这是几个时辰来,络秀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脸,铜镜里映出来的那个人脸颊上都是红色的疹子,还伴有白色的粉末和泪痕,络秀只觉得自己的样子像救济院里跑出来的疯子。因着元大哥和江姑娘还在,她努力控制自己,没有哭出来,心却像掉进了深渊。

“姑娘可是用了什么胭脂水粉?”汝贞关切地问道。

络秀便一点一点地详细讲了今天在李记香铺的经过,并从袖子里掏出了米粉盒和胭脂盒,给汝贞看。

汝贞一打开两个盒子,就心下了然,说道:“姑娘是被这妇人给骗了。这虽是米粉,但却不是什么质地纯正的粱米,不过是最普通的米,泡的时候连这细碎的浆沫子也没捞出来,就这样晒干制成。而这胭脂更是最低等的红铅制成,对人有害。最可恨的是这粉盒和胭脂应该搁置了好几年了,按理说,无人购买,早该扔掉,没想到这无良妇人竟然卖给了姑娘,这不是欺负外乡人吗。”

汝贞一边说,一边将澡豆粉放入盆里,倒进水,轻轻地用毛巾蘸着澡豆水擦拭着络秀的脸。

络秀听后,更是悲愤,恨不得立刻去找这妇人理论。元镇也露出愠色,没想到京都里还有这等渣滓,连小姑娘都不放过。

“真是岂有此理,姑娘可还记得这李记香铺的位置?我定去帮姑娘讨回公道。”元镇问道。

络秀摇摇头,说道:“我是误入了一条小巷,看见了这家店铺,具体的位置我记不清了。不过单凭名字,找不到吗?”

汝贞微微摇头,笑着说:“这叫李记香铺的,京都估计少说也有十几家。姑娘再仔细想想,这店铺周边可有什么其他店铺,或是什么印象深刻的建筑?”

络秀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我是看见了一家茶坊,然后不小心闯进了小巷,巷子里好多卖点心的。哦对了,巷子的尽头还有一个单雄信墓。”

“甜水巷!”汝贞和元镇一齐说道。

这甜水巷其实从丰庆楼穿小径过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只因络秀初来乍到,不记得路,还走了许多冤路,这才走了半晌,绕回了丰庆楼。

“姑娘放心,我定帮姑娘讨回公道。姑娘先在客栈休息,我这就去帮姑娘讨回公道”元镇说道。

听到元镇的“放心”二字,络秀想到了娘亲,眼眶一下又红了起来。她抿抿嘴,心中忽然充满了力量,说道:

“元大哥,我想和你一起去。”

络秀依然满脸通红,但眼神却坚定,她一定要亲自找这妇人算账。

元镇点点头,心想小姑娘受了不少委屈,本以为她会乖乖呆在客栈,没想到还挺有骨气,一定要把自己受的欺负讨回来。。

“谢谢元大哥,还有江姐姐,今日真是多谢你们了。”络秀小声地说道。

“姑娘客气了。我们京都人大多人情高谊,若是看见外乡人被京都人欺负,必会出手救护。对了,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呢?”汝贞已经给络秀擦拭完,问道。

“我叫沈络秀,家住陇西,我爹爹是个镖头,这次我也是随爹爹走镖,来到京都。”络秀慢慢说道,十分乖巧。

“没想到沈姑娘小小年纪,竟已走南闯北,实在令人佩服。”元镇说道,眼含笑意。

络秀的脸又是红了一些,好在本就因为过敏脸红红的,也看不出来。

汝贞已经用澡豆水给络秀擦拭完,取出了一管膏药,给络秀抹了抹,络秀只觉得清清凉凉,舒服极了,脸上虽还是红红的,但却比之前好了许多。汝贞将药膏递给络秀,说道:“这药膏里有白芥子,麻黄,和生南星,都是清热消炎,帮助消除红肿的。这脸上的小疹子不出两个时辰就能消下去。姑娘记得每日早晚涂一次,络秀妹妹放心,不出三日,脸便可痊愈。”说完,又帮络秀理了理她的三丫髻,络秀看起来又恢复了豆蔻年华女子的可爱。

络秀接过药膏,连声道谢,一想到一个时辰前她还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可现下却遇到元大哥和江姐姐,对她这么好,自己的脸蛋也不没有之前那么疼了,自己可真是幸运。

元镇和络秀谢别了汝贞,就踏上了讨回公道的征程。

☆、一 你的脂粉是假的

元镇自小在京都长大,对京都自然了如指掌。他带着络秀从丰庆楼的小门出去,经过一座街亭,穿过一个瓦子,转了两个弯儿,便到了甜水巷。络秀老老实实地跟在元镇身后,经过瓦肆时,见人杂耍,也只是瞥了一眼,就走了过去。

甜水巷还是人来人往,各种点心的香味飘散在空中,可惜络秀此时根本无心吃食,只想赶紧找那个大姐理论。在巷子里走了一会,就看见了李记香铺,络秀深吸一口气,和元镇一起走了进去。

进了店里,前来招待的还是那个大姐,她还穿着沉香色衣衫,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只是见了元镇这英俊少年郎,两眼放光,这笑容里又多了一丝妩媚。

真是令人作呕,络秀不经想。

“两位客官,想要买点什么啊?”大姐虽说的是两位客官,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元镇。

“这位大姐,我们是来退货的。”元镇沉声说道。

“退货?”妇人问道。

“我妹妹刚刚在你家店买了一盒妆粉一盒胭脂,结果她上妆后脸疼痛难忍,你这妆粉和胭脂都有问题。”元镇心中虽气,可面子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和这妇人说道。

妇人看了元镇身旁的络秀一眼,看她脸色却是有着不正常的潮红,隐隐似还有小疹子,她想起来之前来店里的外乡小姑娘,满脸堆笑,无比真挚地说:“我是记得这姑娘今日在我家买了米粉和胭脂。可这两件许多客人都用过,都没有大碍,许是姑娘是外乡人,天生肤色敏感。”

听那妇人不承认,还怪罪起自己来,络秀火上心头,大声说道:“你胡说,明明是你的脂粉劣质,已经过期,还欺骗我说这脂粉是上佳材质,诱我买之,才让我的脸变成了这样。”

络秀的语气凶巴巴的,那妇人却没有在意,心想小丫头片子还不好打发,就又解释了一番,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络秀的脸蛋儿.

“小姑娘,你有所不知,我这店铺虽小,在京都也开了不少年头,卖的东西向来都是好的。小姑娘,我看你大概是从来没有用过脂粉,所以肌肤对这脂粉不适应,才有了起红疹的症状。这可真不能怪我们店的胭脂啊。”

她见络秀和元镇都没有说话,又向前一步走到络秀面前,脸上是令人熟悉的真挚表情,开口道:“小姑娘,你听我说…”,边说边要握住络秀的手。

那大姐还未说完,只见络秀抬手至胸壁处并微微侧身,接着猛然旋身,以肘部向大姐的左脸猛击去,这一切都在弹指间完成,动作如行云流水,大姐猛一吸气,瞪大眼,根本来不及反应,心里只以为自己定要毁容的时候,络秀却在离左脸还有半寸处停住,直吓得大姐一声冷汗。

络秀小小的身子望着大姐,眼神凌厉,冷冷开口道:“你的脂粉是假的。”

陇西民风粗犷,络秀从小又在镖门中长大,再加上此次走镖,早已看惯了用拳头解决问题,甚至自己也偏爱这样的方式,简单有效。络秀知道在京都不可乱来,可若不动动手吓唬一下这个大姐,真当自己这个外乡人是好欺负的?

络秀收了手,可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大姐,仿佛她已经是自己刀俎下的鱼肉。大姐哆哆嗦嗦地转身看向元镇,卸下了脸上虚假的真挚,求情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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