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移开时,她微微睁开眼存着希冀去盼望,可惜,天空还在,火焰却已不在了。
“今晚平安夜。”他覆在她耳畔,声音低低的渗入她脆弱的神经末梢,麻痹而有痛意。
西西闭着眼,刻意地不去听他说的话,如若过耳云烟散生幻觉。
他见她不开口,再也未说一句话,如所预料那般斩断了她所有的念想,也耗尽了她苦等的希望,很久之后西西心跳回归睡眠时的规律与平静,他扯开被子一角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泪划过时没有一丝声响,如此善于伪装又如此如约而至。
他轻轻下了床,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隐匿的星星送出凉风,不远处的巨大钟表建筑吧嗒吧嗒走动着,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沉默中消失,空无一物,最后的一分钟,空洞的一秒钟,虚无,变作了其他时差的底座,他最后从柜中取出了一个精巧的礼盒,悄无声息放到了她枕头下,而后暗夜归于平静。
第二天西西再次从噩梦中醒来,她失落地睁开眼,无声望着高高的天花板,视线放空,渐渐陷入无尽的虚妄与幻觉中不能自拔,痛苦的时光总是那么漫长,她努力令自己分神,圣诞节不期而至,热闹而喧哗,她仿佛听到了路人的欢声笑语,靠在枕头上扭过头,望着厚厚的窗帘发呆。
他一直在数她的心跳声,数自己的脉搏声,一下又一下,一颗心沉沉的,也清清寂寂的,人在寂寞中格外能体验万物之情,也唯有在寂寞时最懂得爱。可她显然不愿与他分担。
如此不在乎,如此无牵挂,却又如此受她羁绊,所谓一物让一物,如是而已。
他伸出瘦长的手抚着她的头发,“醒了?”
西西反感地将他的手甩开,手冷不丁触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她低下头一看,枕头底下放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袜子,他淡淡提醒道,“圣诞节礼物。”
西西把枕头往床边移了移,他心知她不回收,索性把袜子塞她怀里,催促她打开看,西西只好坐起身,在他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将手伸到长长的袜子里,瞬间神情有些错愕。
他眉眼微动,“喜欢么?”
西西将手伸出,手心里掬了许多细细碎碎的种子,散漫如沙粒,深红浅红淡橘暗赭,中心有一点白,在她手里温和地躺着,安然可逸。
她静静看着种子,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欣喜,可还是抿着唇把它们都放了回去,神态决绝,丝毫不肯收他的东西。
西西把袜子推还给他,他又重新放回她手里,“把它们种上,可以开花。”
西西迟疑了下,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生命的萌动了,愈发可望不可即的现在,手心纹路纵横处,未来碧绿的生命就在此刻静谧沉幽,如如不起动念,他见她终于犹疑,抓住她的手下床,“我带你去种上。”
他从柜子中找出一个珐琅小花盆,不大不小的体积,另外又拿出一个装满土壤的矿泉水瓶,西西把种子从袜子中捧出来,细细铺洒在灰褐色的土壤中,而后又掬了一抔细碎的土,用手把薄薄的土壤微微压好,他把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西西往回抽,看着小花盆中沉寂的种子,生命在悄然蛰伏,但是不知道何时会发芽。
“一周就可以发芽。”他看穿她的心事随意回道,学着她的样子将手按在土壤上,指缝间染指细细的砂砾。
西西垂下眼,她困在牢笼中无法脱身,只能祈求这一点残存的生机与活力,给予她枯萎的心跳一点源泉幻影。
她将花盆放在阳台上,稀稀疏疏的阳光映射下,土壤一片金闪闪的灿光,西西守在旁边一动不动,散落的发丝上沾了几抹和煦的暖光,脸白的透明如纸,只剩一双淬墨点睛的眸子黑得清冷,他一直看着她,默默观望,近水楼台月不能得,只能慢慢熬着心性,惯性翻着书掩饰,将她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酸味余甘,蓦然回首一瞥间,她已经侧着脸看向窗外。
他嘴角浮现一抹怨毒的笑,留不住她的心,那便留住她的人,他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西西忿忿把他手移开,他无所谓地再度搭上,最后她没辙无可奈何皱着眉起开,他搂住她的腰把她拽在身边,按着她脑袋靠在自己肩上,两眼空洞洞望着稀释的时光,意绪里空荡荡的,又细碎碎的,像是那天白晃晃的天地间疏忽扬起的沙样的雪,又瞬间有一道冷冷月光洒落,落在他心上,是她瘦削的影子。
他将她的痛苦化作细水长流,自己随波逐流,华而不实徒留照影,西西挣扎不开,一腔愤恨狠狠咬他肩膀,他闭着眸子安然承受,嘴里发出一声笑声,西西听了只觉得他神智已经失常,她喊了一声,“你放开我。”
☆、对峙
他冷冷张开眼,梦到底是做成了,也到底是碎了。
他松开几分气力,西西逃也似的离开,只留他一双手停滞在半空中,没了脾气,只有哀伤。
他抱着花盆一个人孤零零靠着落地窗前的玻璃,透明的纷纷的车水马龙花花世界在千丈之下的平地上轮番上演,拉了拉窗帘一角,头倚在上面,长长腿弓起,松散的衬衫衬出雪白滑腻的胸膛,锁骨却是生冷的分明。
书房是西西落难的伤心地,但此时她也只有此处可去,她锁上门,躲在书架后的窗户前看窗外,重重高楼大厦将她的视线截住,连看一眼多余的天空都不能够。
她将书房的灯打开又关上,翻开书看了看,又到窗前望了望,揉一揉额头,擦两下眼睛,心里感到忧怅和无底。
一栋栋高楼,乱飞的风声,将她与人间隔离着,时间的喜怒哀乐,已寻不到她。
她迫切地想念逝去的一切,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试图保持冷静,他在外敲门,她不应,回以沉默,闭着眼做自己该有的冥想,这是她仅剩不多的权利。
他推门进来,她站在窗前,后背贴着墙面,受够了所谓的煎熬,冷声对他道,“你不放我我也会跑,我会跑,一定会跑。”说话间,牙齿紧紧咬着,生怕为了恐惧而有一丝松懈胆怯。
他听了这话面容平静,平白无奇比起质问,总觉得更似宣战,他抬起光洁的指尖扫过一排书,指骨点着发出脆响,似是杀戮前唯美血腥的恋歌,语气波澜不惊并没有看她,“你敢跑就杀了你。”
他随即拣出一本厚重的书,放在书台前,视线移到紧攥拳头的西西身上,语调冷淡却是不怒而威,“你再跑一下试试?”
西西心里对他恨到了极点,拿起一本书就冲他砸了过去,他没有闪躲,肩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她见状又是要拿书掷去,这次被他一手接住,随即丢地上,冷漠地向她走过去,低低宣判道,“你跑不了,一定,一定跑不了。”
西西火气直窜,不服输地瞪着他犀利的眼睛,愤恨道,“恶人有恶报,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他听了却是笑了,勾起的嘴角有些狰狞,“是,我是恶人。”说着抓着她肩膀一推逼在墙角,一手开始解她的衣领,西西感到末日一般的恐慌,心底猛地发抖战栗,身子不住地瑟缩,疯狂挣扎着,两手不住锤打他,他淡淡地呵了一声,不顾她的蛮横,一手拽开她衣领,看到她露出的雪白脖颈失去了理智,心醉了一般似有火烧,像有开水在烫,残念推动理智,明知穷途末路,却依旧情不自禁低头吻了上去。
“你放开,你放开......”西西声音嘶哑着,两手被他钳住,只剩双腿不停踢打,最后一脚踹到他膝盖上,他疼得嘶了一声,分神片刻西西又踹了他一脚,随后慌不择路夺门而出,他痛定思痛地扶着头,冷静下来后神色几分懊恼,最后还是咬牙追了出去。
西西手里拿着餐刀,缩在墙角战战兢兢,双眸中映出深深的绝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你别过来,别过来。”
他置若罔闻,飞快走了过去,西西见状心一横刺向自己胸口,被他伸手挡下,一手将刀子扔了,他掰着她肩膀,低声勒令她,“你还跑不跑了?”
西西倔强地咬着牙,心念打定,只要他稍一有动作,她宁可自己不能生还,宁可与他同归于尽,即便一头撞墙上也比被他折磨的好,她冷眼斜睨着他,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冷厉,红肿着眼角出离痛恶。
他看了着她冰冷的神色,冷冷哼了一声,可笑的内心起着矛盾,神情领略,是在解人,终究放弃了对峙与僵持,转过身去将新买来的大袋小袋装的衣服丢给她,一惯沉默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