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番外(58)

作者:青茶木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声音亦被风声刮得破碎:

“你逃不掉的, 现在不听话,以后总会听话......只要, 我寻到彼岸符......”

拨开厚重的云层,摔进没有积水的枯海,穿过布满藤条的森林,千山万水,停到只有一个虚晃的轮廓的山巅,终于没了那声音,安戈喘着气停下,任冰寒的空气在肺腑里穿了几个来回,抬手狠狠抹了两把眼睛。

他后怕地回过头去,眼界中唯有一片雾白色的虚无,万分庆幸甩掉了那似人似鬼的东西。

方才的境遇恍然如梦,梦里有他真真切切的记忆。

那年他十二岁,在饥寒交迫中咽了气,也是听见这个声音。

“你想活么?”

彼时,他手里握着还没来得及吃下去的树根,说:“我想的。”

“你从我这里活命,我取你一样东西,你愿意么?”

他那时除了脚上那双老爹给他买的被大拇指戳穿的布鞋,一无所有,便爽朗着点了头。

但他从鬼门关退出来,欢天喜地跑回家,以为又能见到老爹时,老爹只教了他一个成语——易子相食。

他后来明白,那个人要的东西,不是个实实在在的物件,不是一双鞋,一样珠宝,而是他自小最顾惜的那个像山一样护着他的老爹。

自是千金难买还魂丹,但他却丢了比还魂丹还金贵一千倍的东西。

故而这一次,他怎还会答应?

传说,若某人中了西施咒,意识会被蚕食,逐步变成木人。而彻底变成受人控制的傀儡有两条途径:

一,与黑胡子巫师做两次攸关性命的交易。

二,服下生有彼岸符的蛊虫。

然而,彼岸符被放在珩域西部的雪峰,其隘口,有一道终年紧闭的青铜门。没有钥匙孔,却需要钥匙方可打开,这钥匙,珩域人一直在寻。

故而,对于那些急迫想要控制西施咒的人而言,前者,是更好的选择。

只不过,有人宁愿死,也不愿与黑胡子巫师做交易......

华泱城外,一方云烟绕缭的青山流水处,镜湖鬼医第八百次跳脚。

“血都流了一半,有气出没气入,你怎么不直接送个死人过来!”

寒针筋疲力竭从药屋出来时,一面瞪着眼睛骂骂咧咧,一面清洗糊了满手的血迹。

方羿连忙从木梯上起身,等了三天三夜,眼睑处一片青黑,原本笔挺的衣裳也皱巴巴的。

“怎么样?”

脸色惨白,仿佛被抽干了血。急促,无措,仿佛那雷厉风行的永定侯不是他。

寒针横了他一眼,手一泡进水里便染了满缸的红,“什么怎么样?你以为我是神仙?一刀插在正胸口,送来的时候就差不多断气了,你以为我救得活么?”

平日稳如泰山的某人陡然失了方寸,一把扣住寒针的肩,恨不得将骨头卸下来。

“本侯劝你想清楚再说!”

寒针知道一些西施咒的门道,将养了三年的冰草蛊虫放进方羿体内,噬咬两天两夜之后,放了三成血,作为安戈的药引。

那二十四个时辰并不好受,每一刻都能清晰感觉到蛊虫在身体每一个地方的啃噬,钻心挠肝。他忍了,受了,只为那病榻之上的人能睁开眼睛。

寒针被他那阎王的眼神吓了一跳,嚣张的气焰一下子便灭了,“开,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凶干什么......”

他扯了扯肩膀,发现对方还是纹丝不动,甚至有逐渐收紧的趋势,这才又将实情道出:

“哎哟你那宝贝儿夫人没事,能活,这下放心了罢?”

他谨小慎微地瞧着方羿的表情,见终于松动了一下,悬吊吊的心才放了下来。然后又试探着动了动肩膀——嗯,脱臼了。

这是求人该有的态度么?

这是对他名声大噪的鬼医该有的待遇么!

“接回去。”

他尤其嚣张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方羿不为所动,“下次再胡言乱语,便把你的手臂卸了。”

寒针与他相识多年,心里自然清楚他的把柄,于是宽宏大度地叹了叹气,道:

“也好。左右屋里那人还没全然脱险,接下来还要上几道复杂的草药,手不能动了,我也恰好可以休息一阵儿。至于他能不能挺过去,就不关我的事了。”

语罢,他闲散着转身,大摇大摆朝镜湖走去,明显上好似是去找鱼儿们说点儿乐子,实则却在等某个大侯爷吃悔。

三步......四步......五步......

耳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声干脆的“咔嚓”,肩膀一痛,嗯,脱臼的肩膀便又活动自如了。

寒针的奸计得逞,憋笑着转身,瞧见方羿有火发不出而被涨红的右耳,终究忍无可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

方羿一阵晕眩,靠在木梯边坐下,额头上的筋突突地跳。

寒针笑出了眼泪,肚皮上的肌肉也酸痛异常,却还是忍不住,“哈哈哈——我笑啊,某个人动了凡心,还死不承认哈哈哈哈哈哈————”

他敢肆无忌惮地嘲笑,是算定这个人不敢跟他动手,但凡瞧见那露出衣袖的手掌并成手刀,他一句“屋中那人的药还没配好,本鬼医真的好辛苦”,那人便会生生遏住怒火,愤然地一甩袖子,坐到药屋的窗边守着。

寒针学着私塾里的秀才摇头晃脑,“所谓金木水火土,一物降一物。大侯爷,这回栽了吧?”

待他笑够了,捂着肚子回到自家溢满药香的小屋,插上门栓,才陡然脱力,先前强撑的内力骤然崩塌,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噗的喷上圆梨木桌,溅了破碎的几滴到地上。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痉挛着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手帕,胡乱地抹了两下嘴。

“如今千年铁树开了花,费我二十年功力还是值得的,起码,他得了真情,我得了真义。”

他嘴角噙着笑,目光涣散却隐隐带着明亮,眼波徐徐流转到窗台上的那盆瘦小的文竹,仿佛见到情人的脸庞,唇畔笑意渐浓,又道:

“对吧......阿青?”

痛......痛到头顶至脚底心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仿佛用人用刀尖一点一点把他的肉拼掉。

安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决定先忍着痛意睡一觉。

嗯,睡着了就不痛了。

他一面这样自我催眠着,一面收起杂念,平稳地调整呼吸,然则,入睡大业进行得却并不顺利。

嚓......嚓......

谁在走路?

哗啦——

谁又在拧毛巾?

呜呜......

居然还有人在他旁边哭!

气得安戈一咕噜从床板上坐起,大吼:

“能不能安静点儿!”

由于长久未有发音,他的嗓子很是沙哑,鼻音也跟着重了许多。不过,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一瞬间,屋子像是被劈了一道惊雷,轰然振聋后,陷入死水般的沉寂。

正在拧毛巾的小旭掀翻了水盆,抹眼泪的茯苓宛如被定住一般,眼珠子瞪得与牛眼无异,也不知这表情是悲是喜。

安戈气呼呼地没有再说话,等着这两个打扰他睡觉的家伙自行认错,却发现这两人居然没啥觉悟,仍旧定定在原地愣着。

小旭是个嗓子发不了声音的哑巴,只得看向茯苓,拿手指了指床上的人。

茯苓正绞着被眼泪浸透的手绢,看了看小旭,又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正闹起床气的安戈,眼珠子总算是动了一下。

于是,理智回来的那一刹,腾然扑到床边跪下,眼泪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哗哗往外流。

“主子——您可算是醒了啊————”

安戈一头雾水,尤其是瞧见往日稳重如泰山的小旭也红了眼眶,他便更摸不着头脑了。

“你们......怎么了?”

茯苓抬起她那双核桃眼,“主子您忘了么?你之前替侯爷挡了一剑,晕过去之后便再没醒来,王宫里的御医也没有办法,侯爷又焦又急,带您去求一位城外的神医,那位神医说,要么,您某一日醒来,一如常人,要么......您便像睡着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

安戈听到茯苓这样说,竟有些后怕,“这,这么严重啊?”

他当时可没想这些,只是盼着方羿莫被刺客杀了,害他守三年寡,困在某个贞洁寡妇的院子里,终日不得自由。

“那,那猴哥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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