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友听罢也叹息不止:“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他家的,每年十两束脩,也真难为他和他母亲,这么多年竟从未拖欠过。”
王陵川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算了不说他了,我的菜都要凉了,吃饭吃饭。”
说完这句话,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最后只剩下碗筷轻碰的声音,阿汝出神片刻,隐约想起什么,但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你在想什么?”谦芳问。
阿汝回过神来,她并不介意把刚刚听到的说出来,但谦芳必定会好奇她是怎么会听到这些的,解释起来太麻烦,因此想想还是算了,遂说道:“没什么,我在想晚上要吃什么?”
谦芳噗嗤一声掩嘴轻笑出来:“我服了你了,中午饭还正吃着呢,就开始琢磨起晚饭来了。”
阿汝笑了笑,偏着头思索片刻,认真说道:“不然我提前和师傅说一声,明天做一道东坡肉来吃吧?”
“东坡肉……刚才不是正说着晚上吃什么吗?怎么忽然又提起明天的了?”谦芳好笑道,她虽然爱吃,但是对肥肉过多的菜一向敬而远之,因此最后又补充一句:“好容易瘦下来,我是不敢吃这个了,不过我可以让师傅明天帮忙做一道红烧鲫鱼。”
今天入学第一天,吴夫人只让大家先随意看看,并没要求什么。阿汝和谦芳吃过午饭后,便在书院里闲步走了走,女学虽被一圈不高的墙隔了起来,但明日才开始门禁,因此她们还是大着胆子去那些人烟稀少的地方看了一遭。
书院位于惠山半山腰,四周皆是各类参天古木,僻静处唯有鸟儿的声音嘁喳作响,或是偶尔山上传来的惠山寺的钟声,甚是幽致,阿汝想着许久未曾去惠山寺看过了,便与谦芳约好等这个月得空,一起爬上山去拜拜佛。
晚上女舍里才点灯,萧语然又来串门子,对着阿汝和谦芳就是一阵苦诉:“也不知夫人怎么想的,偏把我和我大姐安排住在一处,别说睡觉,我吓都要吓死了!”
在家里,萧语然和萧未然都各自有一个院子,平时再怎么样,回到院子里便可以放松下来,但忽然住在一起,萧语然光想想以后的日子就浑身一个哆嗦。
阿汝和谦芳都不是会轻易置喙别人家事的人,是以都只听着,而不曾说过一句话。萧语然倒也不介意两人没说什么,她向来是只要自己说得高兴就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夜色渐浓,萧语然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最后才犹犹豫豫地说想留在这里挤一晚上。
阿汝和谦芳闻言略为难的对视一眼,这样的事有第一次只怕就有第二次,床本来就小,萧语然如果再来挤着总得有两个人睡不安稳,更何况收留她宿在这里,不知情的只道她们三个才入学就抱团冷落萧未然呢,这样的名声实在有损闺誉。
是以谦芳无奈道:“这……你也看见了,咱们的床只够睡一个人,若你实在怕得紧,不如等明日见了吴夫人让她给你另换一个屋子吧。”
“吴夫人通情达理,你和她说,想必她不会强迫你的。”阿汝补充道。
萧语然被两人拒绝,面子上很是过不去,便打着哈哈笑一阵,又去别处串门子了。待她走后,谦芳直摇头,阿汝不禁好奇道:“就算与姐姐不合,也不该一来就拿着四处宣扬啊,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她们姐妹俩?”
谦芳道:“只是在咱们几个女孩儿里传倒还好,若是叫外面爱嚼舌根的人听见了,只会说萧家的女儿没教养,到时候不止她,连她姐姐的闺誉也会受损。”
两人说完,慢慢也真觉得困了,遂各自洗漱后就睡下了。
萧语然最终没能找到住的地方,只得悻悻地回自己屋子睡觉。萧未然早一肚子的气憋着,正等着她回来。她虽是萧家的嫡女,却并不如何受父亲宠爱,母亲又去世多年,从小只有她和弟弟在府里相依为命,后来扶正的姨娘也有自己的儿女,哪有心思照看她姐弟俩,平日里她虽管教着众位弟弟妹妹,但总有不怕她的在背后使坏,为了护得自己和弟弟周全,她才慢慢养成了这个冷漠的性子。
萧语然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原本她作为庶女是没资格一起出来念书的,全靠着父亲的纵容才能来逢山书院,岂料她刚来就如此不安分,四处败坏家里的名声,萧未然直气得头疼。
“你要如何我不管,但你若拉着萧家的声誉,拉着爹的声誉一同陪葬,我绝不饶你,以后若再让我知道你在背后嚼舌根子,别怪我告诉家里的长辈让他们把你拖回去,反正书院里几个女孩儿都听过你的诉苦了,有的是证人,望你好自珍重!另外,我也不愿与你同处一室,明日我自会告知夫人,让她给我另寻一间屋子,你好生待着就是。”
说完,萧未然径自将自己书桌上的灯烛熄灭,背对着外面睡了。萧语然大气不敢出,忽然发现自己还未洗漱,顿时就后悔自己没早点回来,这时候再洗肯定有声音,她可不敢打扰萧未然,因此只好端着水出门在廊檐下洗。
萧未然的话还是有用的,虽说萧语然依旧事事躲开嫡姐,私底下还是会和阿汝谦芳悄悄倾诉,但好歹没再四处张扬了,尤其是吴夫人将之与另一名女孩儿换了住处后,她更是消停不少。
第48章 竹林
早晨惠山寺的钟声在辰时响过一遍后,女舍里的人便开始陆陆续续起床。
女学的课业要轻松得多,吴夫人做事一向洒脱,心想既然时间够用,何必一定要让学生们在卯时里就起呢?因此定下规矩女学生不必早起上早课,只要能赶上辰时过半的正课即可。因此这会儿隔壁的男学子已经书声琅琅时,阿汝和谦芳才从床上半撑起来抻懒腰。
今日是正式开学和与四位夫人见面的日子,阿汝和谦芳不敢怠慢,吃过早饭就匆匆赶到学堂,萧未然似乎早就到了,已经坐在凳子上等着,她神情冷淡,浑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阿汝和谦芳不敢与她过分亲近,但也礼数周全地和她打了招呼。不一会儿,另外五个女孩儿也陆续赶到,萧语然进门一看到阿汝她们就笑着挨过来坐在一处。
辰时过半,吴夫人同其他三位夫人过来,阿汝和其他人连忙起身行礼,吴夫人笑吟吟地说道:“诸位姑娘都坐下吧。”
今日吴夫人穿了一件烟青色的衣裳,看着比之前年轻了许多,她旁边站着一秀眉清目的女子,身着一身黛色衣衫,脸上微微漾着笑意,这就是裘墨溪的夫人了,此外还有两名面相温和性格文静的女子,分别是书院里冯先生和袁先生的夫人。
四位夫人与阿汝等人一一见过后,裘夫人的目光在几个女孩儿里逡巡着,来回看了一圈将眼神短暂停留在阿汝身上,然后向吴夫人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吴夫人笑着微微点头,裘夫人似是很满意,又忍不住看了阿汝几眼。她早知道顾砚眀未过门的媳妇儿阮小萝也进来了,又见顾砚眀一提起她眼里就满是柔和,心想必定是个出色的女子才能让他这般在意,便一直想看看是何等品貌。今日看到阿汝身着浅黄色襦裙,打扮简单却也不失清丽,白皙的脸上长着一对清澈好看的眼睛和不点自朱的嘴唇,且清丽之外还透着一抹可爱,让人看着就心生暖意,这样的女子,也难怪顾砚眀提起她会是那样的神情了。裘夫人暗暗赞叹一阵,心道砚眀果真好福气。
由于是第一天,四位夫人并没立即就讲课,而是先将书院的规矩、各门功课的安排细细给阿汝她们讲解了一遍。
书院开的女学共有三大门功课,一门是吴夫人所教的老庄之学,一门是裘夫人所教的儒学,另一门则是有关为人处世和礼法规矩的义礼学。此外,还有冯夫人教导的琴艺和画艺,以及袁夫人教导的围棋课和书法课,不过琴棋书画四门课,每位学生只需要选学两门就成了。
阿汝想了想,像她这样笨手笨脚的,弹琴画画就算了,还是学学下棋和书法吧,学好了将来还能和顾砚眀拼拼棋技、斗斗笔法呢。谦芳对山水画颇有几分造诣,但还称不上精深,是以她选了书法课后,还选了冯夫人的画艺。语然极擅长箫和古琴,也略会画几笔花鸟虫鱼,最后自然是选了琴艺和画艺两门课。未然则和阿汝选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