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唯恐女儿出事,忙取下腰间的香包展示出来,道:“是,婉芳丫头见我从前的那个香包旧了,就做了个新的给我,就是这个。”
众人一看,果然如婉芳说的一样,不禁怀疑方才娴芸的话不过是狗急乱咬人罢了。
周氏笑了笑,对老太太道:“女儿做来送给爹的,也是情理之中,这个倒没什么问题,眼下就等绿芸那边的消息了。”
不一会儿,绿芸和元妈妈从西院回来,皆空着手,一看便知没搜出什么结果。绿芸忧心地看了一眼还瘫在地上的娴芸,回道:“老太太,太太,老爷,我和元妈妈仔细搜过了,没找到什么东西。”
老太太眼里止不住的失望,周氏倒是彻底舒了口气,对娴芸道:“现下你可服气了?”
娴芸怔怔地看着赵兴那枚完全不同的香包,又联系到忽然不见的原来那枚香包,察觉到哪里不对,仔细回忆了整件事情,脑子终于回过味儿来,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此时她顾不得规矩,从地上爬起来两步跨到婉芳面前,指着她的鼻尖,一双大眼恨得通红,声嘶力竭道:“是你!原来是你在背后摆布我,哄我去笼络小进,那个香包明明绣的是海棠,怎么可能变成竹叶,定是你事后就扔了,又赶紧另做了一个打掩护……还有……还有那个玉佩肯定也是你偷来放在我梳妆匣里的,除了你谁还敢在少爷屋里来去自如?枉费我平日这般信你,你竟然这样害我!”
娴芸的面目近乎狰狞,往日的娇艳和高傲悉数不见,此刻只如一个疯子一般。老太太越发觉得没脸,厉声喝道:“你还没闹够吗!”
娴芸不顾一切地扑到老太太跟前,声音发抖道:“老太太,我是被冤枉的,是婉芳害我的,是她引我去笼络小进,玉佩肯定也是她偷的,老太太,您一定要替我查呀!”
没有证据,娴芸的一面之词怎会叫人信服,且她现在疯疯癫癫的,说的话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胡乱咬人罢了。老太太叹息一声,道:“即便玉佩不是你偷的,可你私底下不检点的行径却实打实的摆在这儿,似你这般如何能伺候明哥儿。我留不得你了,明儿就让你老子娘来领你回去吧。”
娴芸的亲爹亲娘早已不在,现在的爹娘名义上是养父母,其实都是人牙子,若真被他们接回去,会被毒打一顿不说,过两天不知又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娴芸想起从前为奴为婢任打任骂也不敢还手的日子,吓得双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恰逢这会儿,顾砚眀和小进也从书院回来了,张氏凑到顾元贞和周氏跟前,小心提醒道:“少爷回来了。”
周氏闻言忙吩咐道:“正好,去把小进叫来。”
顾砚眀才回家便发现今日气氛有些不对,又见张氏神色匆匆迎过来,要把小进叫到堂屋去,估摸着出了大事,便问:“出什么事了?”
张氏到底肯给顾砚眀几分面子,平日里又与小进没甚过节,是以趁小进还没进去,低声提点道:“今儿少爷屋里的玉佩丢了,太太从娴芸那儿搜了出来,只搜出这个倒也罢了,可还从小进屋里搜出了两件娴芸的东西……”
小进本就因娴芸送的东西担惊受怕,没想到竟真让太太发现了,他知道这件事若解释不清楚,轻则被撵去偏院,重则直接撵出顾家,因此忙向顾砚明三言两语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苦苦求道:“少爷,我说的句句是真的,您一定得信我,这事儿婉芳也是知道的啊。我正打算寻机会还给她的,结果就被搜出来了。”
小进常年跟在自己身边,顾砚眀也清楚他的为人,以他的机灵,不会做对自身不利的事,也就不会在知道自己对娴芸没意思的情况下,还和娴芸交好。他镇静道:“你放心,若你说的是真的,我不会放着不管。”
“谢少爷!”小进听到顾砚眀的话,这才放心朝堂屋走去。
刚跨进门,娴芸发疯一般扑过来,拉住小进的衣角质问道:“我问你,婉芳是不是送了你一个香包?”
小进猛的被吓一跳,反应不及失手推开了娴芸,见她狼狈地跌在地上,虽于心不忍,但这会儿也不是可怜她的时候,于是说道:“娴芸姐,我敬你一声姐姐,你可别冤枉我。”
顾元贞看着一团糟的场面,甚是烦心,冷着一张脸吩咐张氏:“她这样闹实在太没规矩,把她拉起来,不许人再扑出来。”
“是。”闻言张氏和元妈妈忙把娴芸架起来拉到一边,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阿汝看见顾砚眀进来,下意识就挪到他身边站着,她比顾砚眀矮得多,因此一眼就看见了他腰间挂的香包,阿汝心里高兴,但现在不便说话,她只得按捺着雀跃,依赖地两手抓住顾砚眀的衣袖,收回目光继续注意着堂屋里的事。
小进知道太太必定会盘问,索性主动跪下来,恭恭敬敬地请过安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然后又拉出婉芳给自己作证。
周氏对小进没什么特别的信任,原本打算连同他一起撵出去的,听完过后不禁笑道:“照这么说,你竟是清清白白的了。”
“小进跟了我多年,这件事我信他。”顾砚眀冷静道。
有婉芳做证,又有顾砚眀做担保,小进这边算是澄清了。顾元贞沉默着吸了一口烟,沉声宣道:“这件事到这里也就算了,玉佩的事,老太太既然还要查……”
“不必了,你们自个儿查吧。”老太太打断顾元贞,她清楚现在即便还娴芸一个清白也没用了,遂干脆把事情悉数交给周氏处理。
顾元贞道:“好,我们必定好好查清楚。不过这件事婉芳也脱不了责任,东西是在你手底下丢的,罚没你两个月的例银。娴芸明天叫她爹娘来接回去。小进虽没什么大错,可你毕竟还是收了那些东西,也得罚,就罚三个月的例银吧。老太太,您看这样可还行?”
“嗯,”老太太疲倦地点点头:“就这么着吧。”
绿芸和娴芸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深知被接回去会有什么下场,闻言连忙跪倒在老太太跟前求情:“老太太,娴芸这一回去,不知会被打成什么样,过两天指不定被卖到哪里去了,您向来是菩萨心肠,这回您就饶了她吧,有了这个教训,她以后必定不敢了。”
经过绿芸这么一提醒,娴芸终于晃过神来,知道这会儿再说什么也没人会信,便拼尽力气挣脱张氏和元妈妈的束缚,忙不迭跪下哭道:“老太太,求求你饶过我这回吧,我爹娘都不是亲生的,我这么被撵回去只有挨打贱卖的份儿,我不想再被卖了。”
谁知老太太看着从前疼娴芸,其实却是个铁石心肠的,听见两人求情并不为此动摇,只疲倦地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绿芸早看出周氏表面和老太太硬抗着,实际是个心软的人,此时娴芸被撵的事眼看就要做定,她顾不上被老太太责骂的后果,转头膝行至周氏跟前求情。见绿芸如此,娴芸虽与周氏不睦,此刻也抛下脸面跟过来抓着周氏的裙角哭求。
周氏本就是个心软的,听到娴芸的爹娘不是亲生的已有些不忍,又闻娴芸回去要被打被卖,不禁便动了恻隐之心。当初撵隐香的时候,她之所以没让步,就是想着隐香家里好歹有亲爹亲娘,再怎么也不至于将她怎么着。
但娴芸这种因犯错被主家撵出来的,正经人家不会再买,加上她没有亲爹亲娘护着,回去后十有八*九会被转卖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可说下半辈子算是毁了。
可娴芸种种劣迹实在难以原谅,尤其是偷东西一项,终究不能叫人放心,不可能再留她下来。
犹豫良久,周氏终究还是心软,便做主道:“你身世可怜,我不忍心叫你下半辈子太过受罪,可我也着实留你不得。这么着吧,我们家有个长期来往的人牙子,为人倒还不错,在临近几个县也有人脉,明儿我托她过来同你一起回去,与你爹娘好好商量商量,尽量不叫你被卖到那些腌臜的地方去,你看如何?”
娴芸听闻仍旧要被卖,愣在原地失落的不言不语,还是绿芸心中明白这其中差别大了去了,忙按着娴芸的头向周氏磕头道谢。
周氏也不指望娴芸能多感激自己,冷淡地提醒道:“这么一来,你相当于是我半保举出去的,如果以后你依旧这么不检点丢我的面子,我必定不再心软饶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