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脸色铁青,她没理会跪在跟前的娴芸,只盯着小初道:“我问你,你走的时候可看见婉芳回来了?”
小初胆怯地往阿汝身后躲了小半截身子,才懦懦说道:“我去吃饭的时候,婉芳姐姐已经吃完走了……不过她好像在长廊里和小进哥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去的……”
“什么叫好像,到底有没有?”老太太厉声问道。
“我……我记不大清楚了……”
老太太见小初支支吾吾,不禁冷哼道:“我问你,你可有单独待在西院的时候?”
小初吓得连忙摇头,元妈妈站出来说道:“老太太,小初平时不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就是在小姐跟前待着,即便是昨晚,也有娴芸姑娘看着她,她压根儿就没机会进东屋啊。”
“她是你们的人,你们怎么维护她我都不稀奇。”老太太说道。
瞧这情形,老太太是打算把这事儿赖过去了,周氏心里又气又急,若真是这样,这件事恐怕只能不了了之。幸好张氏眼看着形势不对,早偷偷支使赵兴去把顾元贞从田间请回来,这会儿恰好到了,进了堂屋还没坐下便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周氏看到顾元贞回来,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
顾元贞听罢,也觉得此事已算尘埃落定,但他顾及老太太的面子,还是婉言问道:“老太太,这件事您怎么看?”
顾老太太早看出了儿子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叹了口气笑道:“我还能怎么看,你心里不早有结果了吗?只一点我要说,我调*教出来的人怎么样我自个儿知道,从前娴芸在我这儿的时候,我的那些个首饰银子天天在她眼前晃,我一年半载也懒得查点一回,她要真想偷东西,早从我这儿就开始下手了。你要还敬重我这个娘,就把娴芸交给我,待我细细查一番再决定是不是要留她,老爷你看怎么样?”
顾元贞沉默了半晌,最后说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岂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此事也不可拖得太久了。”
“我知道,你只管把人交给我,要是三天后我查不出什么来,不用你出面,我第一个就把娴芸撵了。”老太太道。
第34章 家贼(下)
玉佩的事就这么被拖下,周氏心有不甘,但料想再翻不出什么浪来,便暂且按下不提。幸好还有香包的事,这个却是谁也推脱不掉的,私相授受可不是小事,即便没有偷东西的案子在这儿,只这一点就足以把娴芸撵出去了。
眼看人就要被老太太带走,周氏生怕错失良机,忙道:“老太太,还有件事得请您老人家做个决断。”
“呵,请我做决断……我做了决断你肯认吗?”
老太太虽不胜其烦的嘲讽,但人复又坐回了圈椅上,显是打算要看看是什么事了。
娴芸知道周氏要说送小进东西的事,双腿开始虚软起来,偷东西的事不是她做的,她倒还能理直气壮地喊冤叫屈,靠着老太太讨个清白。可这件事明摆着推脱不掉,且她清楚老太太最见不得丫鬟小子私底下递东西的事,一旦抖出来,恐怕老太太也会大怒。
周氏拿出之前搜出来的香包银子和簪子,递到老太太眼前,道:“烦请老太太和绿芸看看,这些东西是谁的?”
绿芸一看那银子就意识到娴芸上回说了谎,她定是背地里打点了什么人,叫太太抓住把柄了,转头见娴芸果然不似方才那般反应激烈,吭都不敢吭一声,只站在那里颓然苍白着一张脸。
老太太略瞧了一眼,认出那簪子就是从前赏给娴芸的,香包的针脚也是她的,不过老太太以为没什么大事,遂不大在意道:“这些都是娴芸丫头的,怎么了?”
周氏舒了一口气,淡淡笑道:“我生怕弄错,冤枉了人,所以特意先问过老太太,这些东西都是从小进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话音刚落,老太太神情一怔,似是不信,娴芸再也撑不住,与其让周氏揭发,不如自己认错,于是立刻跪倒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都是我一时糊涂,您饶了我这回吧,以后我再不敢了!”
“你……”老太太没成想自己挑的人竟做出这样不检点的事来,偏偏还叫儿媳妇抓住了把柄,一时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若娴芸只送了银子倒也罢了,可她偏生还送出一个香包一支簪子来,这两样东西都是女儿家的私有之物,轻易送不得男子的,娴芸这样,即便和小进没有私情,也难保她的清白名声。
周氏冷笑道:“枉费老太太看得起你,给你铺了条好路,没想到你自个儿倒另有主意,这么快就给自己寻了个依靠。”
“不不不是的,”娴芸心里早慌得一团乱麻,抓住老太太的裙摆一阵痛哭:“我和小进绝没私情,我送他这些东西只是为了和他处好关系,将来能借他的方便,在少爷跟前混出头罢了。”
众人一听俱是鄙夷,顾元贞听见尤为生气,才端起的茶盏又被他重重放回案几上,沉声道:“荒唐!这样不安分的人如何留得!”
绿芸眼见着娴芸沉不住气,在老爷太太面前犯蠢,心里分外生气,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试图提醒她一番。可惜娴芸这会儿阵脚大乱,哪里注意得到她的眼神,只一味跪在那里哭,急得绿芸将下唇的皮都咬破了。
周氏道:“即便是这么着,你和小进私相授受的事儿也抵不了,甭管你是为了什么,这样的事咱们家是断断容不得的。”话毕,因老太太在场,周氏少不得要问问她的意思,于是道:“老太太,您看这件事该如何办?”
老太太最见不惯这种事,今天偏偏又是她手底下教出的人犯了这样的错,如何在众人面前过得去,且还是当着顾元贞和周氏的面揭发的,更是让她觉得没脸,遂全然不管跪在地上求情的娴芸,绝情道:“这样的事你们容不得,难道我就容得下?你看着办吧。”说完,对着娴芸分外失望地叹了口气。
眼见事情已成定局,娴芸整个人软下来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四处飘散,恍然瞥见婉芳若无其事站在那里,心里猛的一狠,干脆豁出去将她也抖出来陪葬,因此指着婉芳狠狠道:“她!婉芳也送了小进香包的,我亲眼看见的,那个香包用的蓝缎子,上面还绣着几朵海棠花,她亲口告诉我要送给小进的。太太,婉芳也私递东西了!”
此话一出,周氏和张氏皆神色一紧,不等周氏开口,张氏已分外严厉地问婉芳:“娴芸说的可是真的?”
婉芳早为这件事做了准备,因此心里并不慌张,但为了不叫人起疑心,她还是怔愣了片刻才忙跪下辩解道:“回太太,我的确也做了一个香包,可是不是送给小进的,是给我爹做的。那回娴芸不想同小初睡一处,就来我屋里挤了一晚上,期间她看到我笸箩里的香包,见是男子的样式,硬说我是要送给少爷或是谁的,我解释了数遍她也不信,纠缠我许久。而且我那个香包上明明绣的是竹叶,怎么到了娴芸嘴里就变成海棠花了?太太若是不信大可把我爹叫来问问就知道了。”
赵兴就候在门外,周氏忙发话让他进来。
娴芸不敢置信地看着婉芳,大声对周氏和老太太道:“她说谎!太太、老太太,她说谎!我分明记得她说是送给小进的……要不是因为她也送了东西,我怎么敢贸然去笼络小进?”
老太太此时正想扳回面子,闻言立刻严肃道:“先前搜屋子的时候,可都仔细搜完了没有,可别独独落下什么东西……”
“几间屋子都搜过了,没发现别的东西。”张氏忙道。
老太太并不理会张氏的话,指了指绿芸,又指了指元妈妈,道:“你们两个再去西院搜一回,见到不对劲的东西立刻拿过来。”
绿芸和元妈妈不敢耽搁,忙就往西院去了。婉芳等老太太说完,这才斜睨着娴芸道:“姐姐可别乱冤枉人,我只不过告诉你初到西院时,小进帮了我不少忙,哪里说过要笼络他的话?你自己会错了意还要来怪我吗?”
周氏本来还担心娴芸说的是真的,现在看婉芳一脸坦荡,且丝毫不惧不乱,应是光明正大的,便暗暗松了口气,撇眼瞧见赵兴身上果然戴了个新的香包,深蓝缎子、竹叶绣面,与婉芳说的并没出入,心下更是放心,便问赵兴:“婉芳近日是不是送了你一个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