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一听,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忙接过那个香包,见是用深蓝缎子做的,上面还绣着几片竹叶,做工很是精细,便有些动容道:“好好!果然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不枉费爹疼你一场。”话毕顺手就取下身上那个旧的,将这个新的戴上。
婉芳看到爹这样喜欢,也打心眼儿里高兴,但她不敢多耽搁,于是说道:“爹,东西既然给您了,我就回西院那边去了。”
赵兴笑道:“去吧去吧……对了,身上的银子还够使吗?”
“放心吧爹,不够我会问您要的。”说完,婉芳从屋里出来,急急忙忙回到西院。
上回娴芸无意中撞见香包的事,婉芳一直放心不下,以防万一,她将原本要送给顾砚眀的香包拿剪子绞碎扔了,又熬夜另制了一个出来,便是方才送给赵兴的那个。最近两天她见娴芸鬼鬼祟祟的也偷偷做着什么东西,料想那天晚上说的话她当了真,以她那心急火燎的性子,肯定是点灯熬油地做出来,估计这两天小进就要收到东西了。
想到这里,婉芳觉得甚是好笑,娴芸这个人,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也难怪少爷瞧她不上。
夜里,子时刚过,小初已经躺在床上睡熟,娴芸强撑着一双直打架的眼皮将最后一根线剪短,然后随手将做好的香包扔进笸箩,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倒头睡了过去。
次日等阿汝到东院上课以后,她偷偷摸到北院找到绿芸,拉扯着她的衣袖撒娇:“好姐姐,你要是想我过得好,就发发善心借我几两银子吧。”
绿芸知道她鬼眼子多,担心她又瞎折腾什么,便微微蹙眉道:“好好的你要银子来做什么?”
娴芸本打算告诉绿芸实情的,见她这样估摸着她定会拦着自己,便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拉着娴芸的手求道:“姐姐你看,我现在不能穿戴以前老太太赏的衣裳首饰,整天只能穿元妈妈给我的这些衣裳,这样下去,少爷怎么可能注意到我,我想自己买几件衣裳首饰,可是又没什么银子,只好来求你了。”
听到娴芸借银子不是为了拿去打点谁的,绿芸松了一口气,叹道:“上回我不是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吗,你怎么还没死心呢?而且那些首饰你买了也不能越过规矩随意戴,何必去费这个银子。”
“我和姐姐不一样,姐姐是靠着老太太天天都有机会在老爷跟前露面,实在没法子才放弃的。可我却是整天都被看得死死的,去了西院好些天,和少爷连话都没说上两句。我连机会都没得到过一回,才不肯轻易就放弃呢。再说我晓得分寸的,不会去买那些太出格的首饰来戴,姐姐你就行行好,借我点银子使吧。”
娴芸百般央求,绿芸经不住她缠,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出头,遂犹豫一阵还是咬牙同意了,拿出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摸出约五两银子道:“我这些年就攒的银子也不多,这里是五两,你可得省着点花,以后出头了别忘了还我啊。”
“何止还你,到时候我还要拉姐姐一把呢。”
娴芸拿到银子,高兴得什么似的,抱着绿芸的肩膀又撒了一回娇才走,绿芸拿她也是没办法,捏着她的鼻尖好生打趣了一番。
回到西院后,娴芸找来戥子称实那银子,果然是五两,忙喜滋滋地悉数装进一个荷包里系紧,想了想还是怕不够,于是又把从前老太太赏的一支翠玉簪子找出来凑上,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眼下只等小进回来了。
第32章 贿赂(下)
傍晚小进陪着顾砚眀从书院回来,见书房里有婉芳伺候着,暂时没什么事可做,遂悄悄回到自己屋里歇一会儿。
娴芸老早就注意着小进回来的动静了,可惜这会儿阿汝还在做老先生布置的功课,她一时半会儿支不开身,心急火燎的望着窗外,不防神险些把茶水泼在阿汝的纸上。
“毛手毛脚的,外面有人在催你是怎的,两只眼尽落到外面去了,污了小姐的功课有你好看!”元妈妈一把从娴芸手里接过茶盏,嘴里责怪道。
阿汝倒不担心功课被茶水打湿,只伸手护着顾砚眀送给她的毛笔和砚台而已,但一时心急,半只袖子都泡在了砚台磨好的墨汁里。
阿汝“呀”了一声,元妈妈瞧见,赶紧捉住那只脏了的袖子,避免上面的墨汁再滴到衣裳其他地方去。娴芸唬了一跳,生怕再挨骂,忙去衣柜给阿汝重新找出一件衣裳来。
“娴芸,下回你当心些,这些东西都是砚眀哥送的,弄坏了怎么办?”换衣裳的时候,阿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
娴芸本来看见这些笔墨等物就心烦,又见阿汝宝贝似的护着,心里更是酸得难受,恨不得把它们悉数扔出去才好。
好容易等到阿汝去堂屋那边吃晚饭,她才着急忙慌的奔到屋里拿出早就备好的东西,一溜烟闪进小进的屋里。小进的屋子就在隔壁,且这会儿西院已经没什么人了,小初还老实巴交地守在正屋里发呆呢,因此没人发现她的形迹。
小进也正准备着去厨房那边吃饭,冷不防见到一个人影进来,吓得险些大叫出来,发现是娴芸后才拍着胸口道:“姐姐你吓死我了!”
话毕小进忽然意识到娴芸来找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心里顿时生出一层警惕来,但脸上仍笑嘻嘻的,问道:“姐姐怎么突然就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娴芸虽然不大瞧得上小进,但此时有求于人,脸上少不得凑出一堆热情来,说道:“你我同在西院,按理说本就该互相照应而已,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小进如何不知她的心思,略感头疼道:“姐姐,你找我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咱们最好避免这样私底下见面,叫人知道就不好了。”
“你放心,没人看见,我不会害你的。”
小进看出娴芸不打算马上就走,只得给她沏一壶热茶来请她坐一坐。
娴芸见小进给自己沏茶,知道他这是肯留自己说几句话了,便就着桌前摆的凳子坐下,拿出藏在袖袋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神情颇为诚挚,道:“自从我来了西院,也就你和婉芳愿意给我个笑脸,你们看得起我,我也得好好报答你们才是。这是我的一点子心意,你别嫌弃啊。”
小进扫了一眼桌面上的香包和玉簪银子等物,心下明白娴芸这是笼络自己来了。可惜他自小就在顾砚眀身边,光攒下的赏银就不少,这点东西他并不稀罕,何况他清楚顾砚眀不可能看得上娴芸,自己若真去蹚这趟浑水,搞不好反而还让自己在少爷跟前失了面子。
是以小进笑着把东西推回给娴芸,委婉道:“姐姐,不是我不收,而是这些东西我实在不敢要,尤其是这个香包,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和姐姐私底下有什么呢。至于银子和簪子,姐姐你孤身一人在这里也不容易,还是自己存着吧。”
娴芸一听立刻湿了眼眶:“你别不是瞧不起我吧?”
“怎么会呢!”小进见她忽然哭起来,心里猛的一慌:“既然姐姐都说咱们同在一个院子里,应该互相照应,又何须这些虚礼呢?”
“婉芳的你就肯收,怎么我的你就不肯收了呢?”
“姐姐你可别冤枉我啊?我何曾收过婉芳姐姐什么东西。”小进急道。
娴芸只道他是不想帮自己,也是想隐瞒私底下和婉芳传授东西的事,便越发委屈起来,眼泪扑簌扑簌就落下来:“你就这样信不过我,难道我会去和太太告状吗?我不过是想和你们交个好罢了,这些东西婉芳也是有的,她都收了,你怎么就不肯收呢?说到底,你就是打心眼里瞧不上我。”
小进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眼泪说掉就掉的人,不禁又是赞叹又是厌烦,心道幸好少爷不喜欢,不然这样的人放在后宅里,以后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姐姐你误会了,咱们同是下人,我怎么会瞧不起你呢?”
“那你就收了我这东西啊。”娴芸急道。
“可是我真不能收啊!”
“不然,你就是嫌我给得少了,这才不肯要的。”娴芸见小进态度坚决,以为他帮了婉芳就是不肯帮自己,开始耍起赖来。
小进头疼得不行,他一向觉得自己圆滑,今天算是遇上对手了:“姐姐,我怎么会嫌弃你给得少呢,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