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趁机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头发。
她站起来,说道:“皇兄醉了,我还是改日再入宫请安吧。”说着便向外走了几步。
柴琮猛地站起身,又突然摔倒,立即再次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追上她,一把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永安,你别走。是我不好,我不该有非分之想。你就让我这么抱着你好吗?我只要抱着你就够了。”
幼薇没有答话,她试着挣脱,可是稍稍一动弹,却被箍得更紧。
“我缓不过气来了。”
柴琮稍稍放过了她一些。
幼薇猛地大吸了几口气。
“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我知道一开始我就应该拒绝的。早在父皇将符娇容指配给我为妻的时候,我就该拒绝的。可是我当时担心如果我流露出对还很年幼的你的一丝爱慕之心,父皇就会将我赶出门去。你是他的掌上明珠,而我只是一个为他鞍前马后的野小子,我怎么配得上你?”
幼薇感觉到脖颈一阵温热。
“可是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无论你在哪里,你都是我的,只属于我。”柴琮自顾自地说着。
可惜他不知道,最该听到这些表白的人并不在此处。
从始至终,只是他一个人的悲哀的独角戏。
幼薇不禁有些同情这个人。
若是永安在,该多好啊!
可是如今的幼薇只能一次次地拒绝他,令他越发地伤心、越发地发狂。
幼薇终于狠下心,扳开他的手。
她身后响起皇上的声音:“我现在才说愿意为你舍弃一切,皇位、权柄,都不要了,是不是太迟了?”
柴琮散乱着头发,像符妙容一样疯魔。
符妙容也许说得不错,他们俩才真的是天生一对。
可是两个同样阴狠的人可以彼此温暖吗?
所以他爱上了永安。
明媚善良如暖阳的永安。
幼薇决心替自己破了这个困局,她将自己当成永安,她必须相信自己就是永安。
幼薇回过身,只见柴琮眼波流动,泪光闪烁。
他今天喝得太多了,他往日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应该是一个喜怒不轻易形于色的人。
永远那么淡漠疏离。
他今天过于动情了。
“你想好了?”幼薇开口道:“不收复幽云十六州了吗?不统一天下了吗?”
他说:“不,那些都不要了。就算我像秦皇汉武一样,又如何?不能不与共同拥有的天下,我不要也罢了。”
幼薇想笑。
他此刻多么像一个孩子。
幼稚地以为抛弃自己最心爱的玩具就能得到父母的垂爱。
“你喝多了。我不想要一个酒醉时的承诺。你明天醒了酒,认真想过,再来告诉我。”她冷冷地说。
“好,你等我。”他言之凿凿,那每一字都回转在他心头千千万万遍了,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幼薇头也不回地踏出门去。
她知道,明天酒醒之后,他一定会反悔的。
他未死的帝王之心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门内,他跌坐在地上,口中仍然喃喃地说:“你等我,你等我。你不要今天晚上就跟他走,我下了令,城门闭锁,你们,走不了的。”
幼薇走出大殿,一群内侍围了上来。
“皇兄有些醉了,准备些醒酒的汤药吧。”
“早就备下了!皇上见了公主高兴,难免要多喝几杯的。”
内侍们满脸堆笑,一拨忙慌慌地去殿内服侍皇上,另一拨也赶忙送长公主出宫回府。
幼薇逃离了皇宫,逃离了皇上对永安热切的感情。
月悬中天。
时辰已经不早了。
不知道温苍走到哪里了。
天大地大,也许再无相见之日了。
正想着,幼薇的马车到了庾府门前。
晰儿、朦儿早就跟随温苍回了庾府。
幼薇此时乃是孤身回到庾府。
庾府府门仍然大开,想必是下人们想到长公主今夜必然回府查看驸马爷的伤势。
幼薇下了马车,急急地奔向庾遥房中。
她有太多事想要倾诉了。
一推开门,只见庾遥半躺在榻上,正与温苍说话。
温苍,怎么还没走?
幼薇急吼吼地跑到他二人身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你怎么还在这儿?你没将我让你跟他说的话说了吗?还有你,你怎么没提醒他,让他赶紧走?你们知道事态有多危急吗?”
庾遥仍然面色苍白,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别急,坐下慢慢说。”
幼薇急道:“我怎么能不急?说不定明天一早皇上就要将他擒拿回宫了!”
温苍分辩道:“不是我不想走,而是皇上一早就已经暗中下了令,今晚城门下钥,任何人不能出城。”
幼薇道:“难道拿着长公主或者是驸马的印信都不行。”
庾遥幽幽地道:“皇上早有准备了。尤其是庾府的人,一个也不能放出去。”
幼薇累了一日,闻言险些站不稳。
温苍连忙搬了个方凳给她坐。
幼薇眼神涣散,此刻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庾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你进门这么久,可还没问过我的伤势呢。”
幼薇回过神来,说道:“对了,你怎么样?解药服下了?”
温苍道:“毒已经解了。可是解得太晚,已经伤了七经八脉……”
庾遥微笑着说道:“从此以后,我当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而且冬天怕冷,夏天怕热……你们这些武林高手可得好好保护我。”
☆、第一三八章 远赴青州
幼薇心里万分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在她心里,庾遥一直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人。
敏捷机警、聪慧豁达。
她想象不出当初那个策马扬鞭、诗书风流的庾遥下半辈子就与病床为伴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特别是当她努力了很久,以为自己寻到了解药一切就可以恢复如初之后。
“宫中灵药众多,慢慢调理一下呢?一定可以痊愈的!”幼薇看着庾遥苍白带笑的脸,几乎要哭出来。
庾遥笑道:“傻姑娘,这是做什么?现在的情形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太多了,不是吗?所幸现在我体内的毒都已经清了,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天再发作会要了我的命。”
温苍也劝解她道:“我们刚才还在说,如何调理身体、恢复功力之事。庾兄想起庾家伯父年轻时游历四海,曾经与青州蓬莱山上的神医青鹊老人有过交情。他老人家虽然一直逍遥避世,但若是故人之子求见,未必不肯替庾兄医治。”
幼薇道:“青鹊,老人?他在庾伯父年轻时就自称老人,现在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庾遥道:“我父亲说他医术之精深,世所罕见。虽然须发皆白,但是容颜却如同童子一般,青春不老。算起来,如果他尚在人世,生岁就算不满百,也应该是有九十岁的高龄了。不过,即便是他已经离世,也一定留有传人,否则那些医术岂不是浪费了?而且青州虽然地处大周境内,但是蓬莱山十分险峻,瘴气缭绕,易守难攻,即便是皇上,也不敢贸然派人追过去。”
提起皇上,幼薇脸上立刻显现忧虑的神色。
温苍面有难色,说道:“可是如今的情势,只怕想要出城也难。”
庾遥点点头:“京城内外一定布满尹天枢的人,还有其他受命于皇上的秘密死士,我们都不知道他们隐身在何处。不过想要出城,也不是没有办法。”
幼薇欣喜地说道:“什么办法?兄长快说。”
“我们可以找王渊帮忙。”庾遥仍是庾遥,语气中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王渊?”幼薇和温苍面面相觑,“王渊能行吗?”
庾遥笑道:“怎么不行?王大公子是朝廷一品大员之子,又成日无所事事,在城中招摇过市,三教九流之中,没人不认识他。况且他如今又务了正业,在开封府当了捕快,难道还不能带出城几个人么?”
幼薇道:“可是这个忙,他也不会随便帮的。”
庾遥点点头道:“我想过了。晰儿和朦儿说到底还是皇上的人,我们这一次出门是不能带上他们了。范姑娘独自留在京城也不妥。我们可以带上她一同先去青州,然后再沿途打探何天翼等人的下落,总有机会找到他们。王渊听说范姑娘要跟我们走,一定也会赖上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