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子从未开口，即使被折磨的狠了，喉咙里漏出的痛呼也都是沙哑破碎的，梦宁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
直到三个月以后，许葆义找到她，来救她的那晚，小梦宁才知道，他不是哑巴……
“……你要活下去，替我，替我妹妹，活下去……”
男孩将梦宁护在身下，替她挡了发疯了的范空的匕首。
温热的鲜血濡湿了梦宁的衣衫，男孩沙哑的嗓音和瞪大的眼睛成了她昏过去之前唯一的记忆。
再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范空，或者说，孔凡的计划被终结，他的阴谋也大白于天下，罗映蝶和罗艺辰师徒二人对许葆义很是感激，可许葆义连和他们客套一下的心情都没有，看到满身鲜血的女儿，许葆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抱了女儿急忙赶回营地。
“……父亲，他呢？”
小梦宁醒来便四处寻找那个一直护着自己的男孩，可遍寻无获。
“他……死了……”
对上女儿干净的双眸，许葆义只觉得这个简单的答案是那么难说出口。
“……替我，替我妹妹，活下去……”
脑海里回荡着男孩对自己说的最后，也是唯一一句话，小梦宁泪流满面，生生哭晕在父亲怀中。
……
“我很怀念他，”许梦宁低头喝水，“你很像他，我从其他还活着的人口中问过，他也是个唱得不错的旦角儿，范空原本很少动他和他妹妹，可因为倒仓，他妹妹被生生打死，他最后也难逃一劫……”停顿了一下，梦宁抬头直视方筱秋，“当年救你，是因为你像他，我不想让你死。今天我跟你说这些，是想问你——如今你嗓子也好了，我想知道，你是想回戏班继续唱戏成角儿，还是留在许府，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您怎么会突然……”方筱秋没想到许梦宁会有此一问。
“不突然，本就想在你倒仓之后问你的，不过那时我不在，现在问也一样。”
“……我想留下！”方筱秋迟疑后便是坚定，“我想为了小姐您留下！”
“为了我？”许梦宁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过到也与自己的打算不谋而合，“也好，那你既然决定留下，我就再与你说一事，”梦宁语带三分试探，“待我十八岁之时，如若我没有心仪之人，你来娶我。”
“！！！？？？”方筱秋完全没听出女孩语气里的试探，他只觉得是自己醉了，出现幻听了，“您说什么？”
“你不愿？”梦宁皱眉，父亲为了不让自己上战场，早说了要将自己在十八岁之前嫁出去，方筱秋不愿，那再找一不会拘束自己的男子怕是有些困难。
“……不，方筱秋愿意，愿意娶小姐！”
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方筱秋只觉得自己是被超大的馅饼砸中，虽然理智上明白小姐肯嫁给自己绝不是因为心悦，却依旧幸福的头晕眼花。
“嗯？”诧异于眼前人突然改口，许梦宁挑眉，“不用勉强。”
“没有没有……”方筱秋连连摆手，“刚刚我以为我听错了，不是不愿。”
“……那就好，”许梦宁无奈，“你回去休息吧，我……”
话没说完，梦宁便一头栽了下去，陷入了黑暗。
☆、共处一室
“小姐！”方筱秋一惊，顾不得许多，急忙将女孩揽入怀中，一路小跑送回卧房，并吩咐了下人叫大夫。
方筱秋闹出的动静很大，惊醒了提前退席休息的李妈。老太太隐隐约约听着是小姐出了事，急慌忙披了衣裳赶到许梦宁的卧房。
入目便是昏迷不醒的小姐，和守在床边手足无措的方筱秋。
“小秋呀，你先出去打些温水来，我先给小姐换身衣裳，这身衣裳怎么都不方便。”
拍拍失了冷静的青年，李妈开始指挥。
“……哎，我这就去。”
这厢李妈熟练的给自家小姐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用方筱秋端来的水给梦宁擦了擦脸和手，那边便有丫头来回，说是大夫到了。
李妈从床边起身，给大夫让出位置。
老大夫也是许家养着的，也算是看着许梦宁长大的。看小丫头脸颊红红的，便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伸手搭在梦宁的手腕，感受脉息，又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路舟车劳顿，一连几日未曾好好休息，回来又喝了不少酒，受了些风寒，好好歇几日，喝几副药就好了。”
“哎，知道了，没事就好。”
李妈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松快了不少。
“咱们出去开方子吧。”
“嗯，也好，走吧。”
老大夫收了药箱，跟着李妈往外走。
“小秋呀，你先守一会儿小姐，我一会儿拿了药方就过来替你，啊~”
“别了，李妈，”方筱秋急忙拒绝，“您年岁大了，怎么能让您在这儿熬着，小姐醒了该生气了！还是我来吧，您放心，小秋一定照顾好小姐！”
“……也行，”李妈一向信任小秋，“小秋办事，老婆子放心，那小姐就交给你了！”
“诶，您放心！”
方筱秋立在床边，等着李妈一带上房门，就急忙凑到了许梦宁的床前。
女孩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仿佛被镀了金边，美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人世，可因为发热而微红的小脸儿，却硬生生将她拉回凡尘，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分外惹人怜惜。
方筱秋只觉得再看下去，自己的魂儿都要被勾走了，急忙收回了视线，去一旁用温水浸湿了布巾，学着刚刚李妈的样子，给大小姐擦手擦脸。
不知不觉，天光破晓，方筱秋晃了晃脑袋，让熬了一夜有些混沌的大脑清醒些，然后先去关了灯，回来床边又帮梦宁掖了掖被角，试了试温度。
“……退烧了，”方筱秋放心一笑，“太好了。”
“你怎么在这儿？”不知何时，梦宁醒了，睁开眼就看到了微笑的方筱秋，女孩有些懵，“李妈呢？丫头呢？”
懵懵的神情配上糯糯的鼻音，方筱秋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李妈年纪大了，需要休息，昨天太晚了，就没叫丫头……”昨夜一直是我在陪你，在照顾你。
后一句话方筱秋没敢说出口，他十分清楚这位昨晚亲口说要在十八岁嫁给他的女孩其实并没有哪怕一丝喜欢自己，这样直白的话，他怕会吓到她。
“昨晚辛苦你了，”梦宁自己坐起来，“想来你怕是一夜未眠，先回去歇着吧，一会儿李妈就会来了。”
“哎，”方筱秋自动将这句赶人的话理解成小姐对自己的关心，“那我先回了，您保重身体，好好养病。”
“知道了。”梦宁答的漫不经心，在她看来，这并不算什么大事。
方筱秋不是没看出女孩的敷衍，但他也没有多说，毕竟，李妈绝对会看住她，让她乖乖吃药休息的。
“小姐，齐云请见。”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
“进来吧。”梦宁也不意外，“李妈呢？”
“药熬干了，李妈正忙着重新弄呢。”男子，齐云推门入内，邪邪一笑。
“不是说好书信联络，怎么来了？”梦宁指指桌椅，示意齐云坐下说。
“不必了，我就是来看看你，”齐云摇摇头，“听说大小姐您突然昏过去了，属下这不是怕您出了什么事，出了事没人保嘛！”
“……你什么都不错，就是这张嘴太欠揍！”梦宁轻轻斜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父亲不喜欢，怎么当初还愿意答应我？”
“切~出了事不是有您吗？将军怎么着都不会动您，那我不是也会没事吗！”齐云冲梦宁抛了个媚眼，得了梦宁万般嫌弃的一个白眼。
“您打算什么时候同将军说这些呀？”齐云难得正经。
“还没打算，等什么时候有必要再说吧！”梦宁敷衍道。
“您是怕将军动怒？”齐云猜测，“可这些年，将军已经渐渐对间谍活动改观了！”
“我知道，”梦宁微笑，“改观了，却不代表他可以接受你我来接触这些。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自那件事后，父亲一直反对我接触军队和国事；而你，也算是从小在父亲眼皮底下长大的，父亲一直待你亲如子侄。他就算再对间谍活动改观，只怕若是知道你我这些年一直在私下搞这些，也要把这观再改回去。”
“……那就这样瞒着？”齐云倒是很认同梦宁说的，只是，“到底纸包不住火，咱们总不能一直瞒着将军。”
“先瞒着，剩下的再说吧！”梦宁也没有别的办法。
“……行吧，听你的！”齐云耸耸肩，“李妈那边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小姐您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