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这才想起，今天是中元节，晚上要给先祖祭祀上香的。
“知道了。”他也没说去不去。
“你先去吧，帮我跟阿爹、阿娘还有厌离姐姐道个歉，我先看着念念，若是一会儿她醒了我就去找你。”
江澄有些犹豫，他也担心女儿。
“去吧，不过隔了几间屋子，有事我再叫你，正好也乞求阿爹、阿娘保佑咱们念念赶紧醒过来。”蓝曲静劝江澄。
对于各大宗门来说，中元节祭祀也是重要的仪式。此举是对先祖的告慰，还是很需要重视的。
江澄见蓝曲静这么说，点点头先出去了。
江家这边的祭祀仪式结束没多久，蓝曦臣同蓝忘机、魏无羡就赶到了莲花坞。他们身上还带着香火气，显然也是从祭祀仪式上匆匆赶过来的。为了快，三个人不惜消耗法力动用了传送符。
“小念儿怎么样了？”刚见到江澄，魏无羡就迫不及待地询问情况。
女儿出生后，为了纪念江厌离，江澄和蓝曲静为她取了念昔这个名字，偏偏这孩子越大长得越像江厌离，魏无羡为此都快要把这孩子宠上天去了。若不是蓝忘机不方便，他恨不得搬回莲花坞来住。
江澄摇摇头，“一会儿先让大舅兄给看看吧。曲静说什么问题都没有，可就是不醒。”江澄一边说着，一边同他们一起往女儿的院子走。
几人到了江念昔的屋子，蓝曲静还守在那里，她看大哥他们来了，起身见礼。
蓝曦臣也没说别的，直接上前观察孩子的情况。
到现在，江念昔已经昏了几个时辰了。但面色还算红润，和平日里睡着了差不多。蓝曦臣同样反复把脉，得出的结论和蓝曲静一样。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就连一开始头上摔倒时留下的红印子，都消的差不多了。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
突然，四个男人身上的味道，给了魏无羡灵感。
“弟妹，小念儿是什么时候晕倒的？”魏无羡问蓝曲静。
“戌时初，我当时正要点灯。”蓝曲静那时看到侍女抱着女儿跑进来，吓得把火折子掉到了地上，差点儿点着了裙角。
“戌时初，正是太阳落山、明暗交界之际。今天又是中元节，也就是鬼节。如果脉象上看不出问题，那大概就不是身体的原因了。”魏无羡道。
“你是说……”
“小念儿年纪小，像今天这种日子本不该在天黑后出门，不过按理说她身上有护身法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弟妹，你检查一下，小念儿的护身法器可有破损？”
这时，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侍女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宗主赎罪，今天小姐沐浴的时候把护身法袋弄湿了，奴婢正在晾的时候，少爷过来同小姐告别，小姐没来得及把法袋系在身上就去追少爷，奴婢……奴婢……”那侍女到后来声音都颤了，只拼命地磕头认错。
江澄虽然生气，但这毕竟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巧，江念昔在今日弄湿了护身法袋，蓝景仪要在今天突然出去夜猎。而且现在也不是惩罚下人的时候，江澄只让人先将她带出去，之后再处理。现在最主要的是让女儿醒过来。
不过，如果真是这方面的原因，大家反而松了一口气。有魏无羡在这，若真是有什么惊了江念昔的魂，反而需要自求多福了。
魏无羡也无需别人开口，直接抽出腰间的陈情，吹奏起来。
从江念昔的现状来看，缠着她的魂魄应该不是恶魂，不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孩子的脸色不会还如此红润，身体也没有受到损害。大概是今天出来活动的魂太多，小孩子的魂魄又不稳，不小心冲撞了。而且这里是莲花坞，到处有结界、法阵，除了江家的魂，难有生魂野鬼闯进来。因此，魏无羡的笛音很柔和，只求将江念昔身上的外魂驱走便是。
魏无羡坐在江念昔的脚边，笛声婉转。他时刻盯着孩子的情况，以便应对突发状况，其他几人也默默守着，不敢离太远。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羡发觉，江念昔的眼皮动了动，似乎有苏醒的迹象。他加强了功力。
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江念昔睁开了眼，她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还在吹着陈情的魏无羡。
江念昔张了张嘴，只听她轻轻地唤了一声：“羡羡。”
笛声戛然而止。
第十八章 番外
虽然江澄和蓝曲静也十分想念江厌离，但他们还是默契地随着蓝氏兄弟退出了屋子。将第一个独处的机会，留给了魏无羡。
魏无羡还坐在原来的位置。附身在江念昔身上的江厌离此时也起身坐到了床边。孩子的个子太小了，就算双腿搭在床沿，脚也够不到地面。可魏无羡就是在这个五岁的小娃娃身上，看到了师姐，看到了那个全世界最好的师姐。
“师姐是怎么认出我的？”百感交集，魏无羡不知如何表达，不想先问出了这句话。
“那阿羡又是怎么认出我的？”江厌离笑着反问。
其实，认出一个人，有时只需一个眼神，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年，哪怕已经换了一身皮囊、变了一副模样。
他们没有回答彼此的问题，却都已经知道了答案。
“师姐，对不起。”沉默片刻，魏无羡说出了这句话。
对不起，因为我的冲动，连累了江叔叔、虞夫人。
对不起，因为我的任性，没有守在江澄身边，帮他一起重振江氏。
对不起，因为我的疏忽，误杀了金子轩。
对不起，因为我的自负，害死了你。
魏无羡只说了五个字，江厌离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千言万语。她想伸出手抚摸魏无羡的头顶，无奈小小的身子，让她够不到那个已经长大了的弟弟。她只能用那稚嫩的小手，覆在魏无羡的手上，柔声地说：“师姐不怪你。”
二十年，他们终于有机会向彼此说出这番话。
魏无羡也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蓝曲静从屋子里出来后，就着人为两位哥哥安排住处。
此时已经很晚了，他们刚刚动用了传送符，也不适合即刻御剑回去。兄弟两个也都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江澄和蓝曲静却没走远，而是转身进了江念昔院子里的厢房，等着一会和江厌离见面。
“时间也差不多了。”蓝曲静看江澄不停地向外瞧，知道他心里惦记着阿姐，非常贴心地说了一句，“你过去看看吧，估计该聊的也都聊完了。”
“你不去？”江澄问妻子。
“我觉得还是要通知阿凌让他回来一趟比较好。我去问问兄长可还有传送符，放到传讯法器上，一并传给阿凌，让他快些回来。”如今金凌的灵力已经足以支撑一张传送符的使用了，只要过后休息一下便好。
“你说的对！看我，光顾着高兴了，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那你先去找舅兄，我去看看阿姐。”江澄说完，就急忙出了门，向正房跑去。
原本笑着目送江澄离开的蓝曲静，在丈夫出门的一瞬间，便跌坐在了茶桌旁。那委顿的身形，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灵力。
蓝曦臣走进厢房，看到小妹低着头快要坐到地上的样子，唤了她一声。
蓝曲静听到声音受惊一样猛然抬头，脸颊已经全是眼泪。她想启唇回应蓝曦臣一声，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那副悲伤到不能自已的模样，让蓝曦臣有些不解，但聪明如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
他走到蓝曲静身边，将她扶稳坐好，给她倒了一杯茶。
“如果……你打算怎么办？”这话问得模糊，但蓝曲静却知道大哥已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厌离姐姐，我也不知道。”蓝曲静不停地摇头，手连杯子都拿不稳了，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蓝曦臣赶忙接住放到一旁。
江澄只顾着高兴姐姐回来了，可他没想过，江厌离用的是江念昔的身体。如果两个人只能留一个，该留谁。这场选择，便是蓝曲静即将崩溃的原因。
蓝曦臣拿出自己的洞箫裂冰，吹起了“宁心”。在哥哥的萧声中，蓝曲静终于安抚住了激动的情绪。
“大哥，你那还有传送符吗？”蓝曲静擦干了自己的眼泪。除了眼睛还有些红，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样子了。
“有，怎么了？”蓝曦臣问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