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猜这是什么?”
淮初之摸索着她放在手上的东西,这东西裹着粘稠的血,但依照手上传来的凉意,依稀能辨别的出这应该是一块玉佩。
当她更加仔细的摸着这块玉佩上刻着什么字时,心却忽地一沉。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这是当初她与浮双打趣云倾姬生的一副无双面容,却只喜欢穿着灰布素衣时送给她的玉佩。
“倾姬在哪里!”她反抓住谢衣的手,语气阴冷。
尖锐的指甲刺破了谢衣的皮肉,但她却似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一般,笑的愈发癫狂。
“呀,原来你除了公子,还有在意的他人呢?”谢衣的血滴到了淮初之的白衣上,绽开几朵红梅,“可不像我,除了公子已经一无所有了…你凭什么和我抢?我只有公子!”
她甩开了淮初之的手,想转身就走,却被淮初之紧紧的拖住。
“倾姬在哪里!”
“聚萤楼的人敢潜入九还,你说,依九还的规矩,云倾姬能有个怎样的下场呢?”谢衣的笑声断断续续,愈发愉快,“忘了告诉你,公子随池姑娘一起去找哥哥了,一时半会可回不来呢…别指望公子会帮你,也别想再拖累公子,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她回头盯着淮初之紧攥的双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可喜欢看某些一身傲骨的人,被打断脊梁骨,跪地求饶的模样。”
“你若敢伤倾姬,我定不会放过你!”
“那你就看,我敢不敢喽…”
谢衣丢下了这句话,便推门而出,剩淮初之一人紧紧攥着带血的玉佩,紧咬皓齿。
云倾姬就算呆在九还的暗牢中也还有些愣怔,她虽在聚萤楼呆了许久,但从未涉及过太多世事。她不明白上一刻语笑嫣然、明眸善睐的女子怎会下一刻就变成了阴恶的毒蛇。
前楼主欠她父亲一个人情,所以她从小就在前楼主身边长大。或许是因为歉疚,前楼主一直都将她保护的很好,教她舞刀弄枪、琴棋书画,却也容许她不涉权谋与偶尔的任性。
比起淮初之和浮双,她在真正意义上活的像个深闺里的大小姐。
这月她奉命来南洲处理一切事情,听闻了淮初之被鬼族所伤,双目失明之事,想来九还看看她。
正当她在九还门口徘徊犹豫时,她碰到了谢衣。
那个姑娘一袭白衣,给她一种与淮初之极为相似的感觉。她的秋眸中闪烁着善意与温柔的光芒,而她的话语也极其的有礼与和熙。
“姑娘找人?”谢衣一眼就认出了云倾姬。
她私下查过聚萤楼,对聚萤楼中大多数人都有些许的印象,而眼前这个与淮初之交好的女子,她自然在调查的时候也更为上心。
“我想问问…初之还好吗?”云倾姬本来已经打算走了,可此刻看到谢衣的她眸中又燃起了一丝光芒。
聚萤楼早就调查出了九还的真实目的,于他们来说,九还并不算敌人,而里面的人也都算得上良善,所以她很容易就放下了戒心。
“你说阿初啊?”谢衣眯起了眼睛,面上浮起了一丝伪善的笑容。
“你与初之很熟?”
“是啊…熟的不能再熟了呢…”谢衣眉眼弯弯,浑然一副纯良少女的模样。
“那你可以带我见她吗?”
“乐意至极。”
云倾姬有些怨自己,她似乎给淮初之惹了不少的麻烦,此刻的她当是自身难保的吧。她不知道淮初之现在的处境,但九还应玄之名早已传遍无界大陆,她更加相信自己当初的第一直觉,应玄绝非善类。
空旷的脚步声在暗牢回响,云倾姬向后缩了缩,眸中染上了一层恐惧。
来者只能是谢衣,她依旧笑的莞尔。
“云姑娘,我约了阿初今日与你小聚,想必场面会是十分的感人呢…”谢衣凑近云倾姬,拂去了她面上的血迹,“这么漂亮的脸蛋,沾了血可就不好看了。”
她轻声笑了,宛若银铃,却冷若寒潭。
“可惜了,阿初现在是个瞎子,也看不到你浴血的模样。”
“你这个疯子!”
“是啊…我是疯了。”谢衣抚过了自己的白衣,眸色多了几分幽怨,“自从公子一年前离开九还的时候我就疯了。他怎么能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待在那个女人的身边呢?他明明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呵…若不是池姑娘每每拦下我,我又怎会一面都见不到他!”
谢衣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了些,眸中的愤然之色愈演愈烈:“不过就是幽荧罢了,若不是我这么多年贴心的照料,易素早就该死了!公子竟然为了那个将死之人,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最可笑的是,我竟然开始模仿那个女人。她喜欢穿白衣,我就穿白衣,她喜欢杏花,我就逼自己喜欢杏花,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公子对我还是有一丝怜惜的。”
云倾姬看着谢衣扭曲的面庞,不自觉向后紧紧贴在了墙上。但在惊恐之余,她更惊讶于应玄的母亲竟是当年艳绝无界大陆的第一美人易素。
可是在易素二十三岁那年,易家便向外宣布了易素身染恶疾、不幸身亡的消息,看来往日的事有不少内幕。
“易素不识好歹喜欢淮初之就算了,竟然还劝公子接受她?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如今我就要让你看看她在我面前自降身段、摇尾乞怜的模样!”
谢衣挥剑斩开了暗牢的木门,而云倾姬就在这如墨的夜色中,看到了覆着白绫,携着清寒月色而来的淮初之。
淮初之看不到云倾姬,但她还是凭着灵力的流动方位,冲云倾姬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害怕。
谢衣将剑收入了鞘中,笑的愉悦。
“你的老朋友来了,今日就让我来见证你们的久别重逢吧。”
第58章 乌夜啼(四)
云倾姬的双眸瞪得浑圆,她一边疯狂地想冲破束缚着她的锁链,一边冲淮初之喊道:“初之,你别管我!我有着聚萤楼的这一重身份,她不敢对我怎么样!”
“不敢?”谢衣沉下了眸子,挑了挑眉尾,一剑便刺穿了云倾姬的手臂。
鲜血顺着谢衣的剑滴落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云倾姬抿紧了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淮初之知道她此刻的情况。
“倾姬?”
淮初之闻到了夹杂着腐烂潮湿气息而来的那一股血腥味,又向前迈了两步,却被谢衣狠狠地扯了过去。
谢衣将沾了血的长剑贴到了她的脸上,声音轻柔且森然:“挚友的血,可否暖你的失明之冷呢?”
淮初之捏住了谢衣的手臂,强劲的力道让她手臂一麻,不禁痛呼出口。
“嘶…你还敢动我?”谢衣将长剑一掷,刺入了云倾姬的腿部,“你可知道我是以什么名义抓她进来的?无论何种势力都同样忌讳的事情,便是有其他势力的人混杂进来,盗取机密…我现在可无心与你说更多别的,你知道我想看什么。”
淮初之放开了谢衣的手臂。
她能凭借敏锐的听觉知道云倾姬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用公子给你的匕首吧,我想,这样的画面会令我更加兴奋的。”谢衣摸出了淮初之袖口中的匕首,递了过去。
匕首是用上好的材质打造而成的,在幽暗的牢中不减一丝光华。
淮初之扬起了一抹笑容,用那把匕首划过了自己的手臂。
反正于她来说,受伤不过是小事,而现在的她只想稳住谢衣,为云倾姬争得半分时间,等浮双来寻她。
“初之!”云倾姬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果然还是拖累了淮初之。
“嘘。”淮初之冲她摇了摇头。
随着匕首的寒光,洁白如玉的长臂上多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但是在这云倾姬觉得极为冗长难熬的时间内,淮初之却没有发出过一丝声响,甚至没皱过一下眉头。
谢衣半阖秋眸,显然觉得有些无趣。
血的气味愈发的浓烈,熏得她想作呕。但是眼前的女子却似没有痛觉一般,重复着这机械动作的同时,不动声色。
“等等。”谢衣忍不住喝住了淮初之的动作。
她的两只手臂已无完好之处,可神态却淡然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果然与公子那日说的一般,她对自己可真是无比狠心。
但是她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幅就算跌落尘埃也依旧高傲无比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