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两员副将连忙将南舟搀起,白朗眼尖地发现马眼上插着的羽箭内含乾坤。骏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后归于沉寂,白朗将箭头覆着的一小包东西缓缓打开,里面是些类似灰烬的东西,细细看还能看出“齐齐韩”、“二十万大军”、“撤”等字样。
盛熠煊本不欲立马取南舟的命,是以见南舟躲过了一箭眼中并未闪过失望的神色,而是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些是收拾你房里的丫鬟从油灯里找到未燃尽的信纸。南舟!矢掳国到底许了你何等好处,你竟做出通敌叛国的事!”
南舟缓缓从地上爬起,甩开了搀扶着他的手,“我南舟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更是忠心耿耿对大盛,从未有过二心!至于这封信如何得来,想必王爷最是清楚!”
“哦?你是说本王冤枉你不成!”
“实属如此。”南舟一抹嘴角的殷红,淡淡回望,“我南家对大盛从来问心无愧。”
“既是如此,你便去取来齐齐韩的项上人头以表忠心。本王相信,只要南将军你尽心,应也不是难事。”
“我若有心要反,王爷此举何异于放虎归山?便不怕我合齐齐韩之力一举攻下天池城?”
盛熠煊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昨夜你喝下的水酒里我已派人下了忘忧草,这天底下只有傻子才能真正忘忧。若无解药,将军会一点点丧失记忆和思考能力,直至完全痴呆。对于一个常胜将军而言,本王相信,那将比死亡还让人难以接受。”
“将军——”
左右参将皆担忧地看着南舟,而南舟只是定定地望着盛熠煊,眼中神色莫辨,只是从未有过惧色。
“本王亦是出于无奈,这是能保住天池城又能将伤亡减至最低的办法。那——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言毕,盛熠煊便转身下了城楼,只余几个副将居高临下地望着南舟的大军。
白朗将□□骏马让与了南舟,南舟缓了缓心神一跃上马,吩咐道,“传我令,全军驻扎在敌军留下的军营里,此时有待从长计议。”
眼下除了追击敌军他已无路可走,三万南家军如何敌得过城内十七万大军?将在外,康王便是最大的统帅,他既是定他有罪,他又如何辩驳……
南歌与盛沐泽一同到中军主帐的时候,南舟正披衣研究附近一带的地形。见到盛沐泽,南舟放下手里的地图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参见兖王——”
“舅兄快免礼。”盛沐泽温润出声,虚扶了南舟一把。
一声舅兄令南舟有了片刻的恍惚,之后又露出了今日来第一个会心的笑容,他为南歌找到了好归属而高兴。且不说盛沐泽和南歌的关系,单是今日盛熠煊的所作所为,日后皇子相争他亦会坚定地支持盛沐泽。
“王爷既是来了,我想将南家军交与王爷,还请王爷务必护他们周全。”
“哥!”
南歌出声却被南舟缓缓摇头打断了,“康王今晨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不想因我日后错误的决议而断送了整个南家军。兖王你既是歌儿选中的人,我自然信你。”
“好。”
此时不是互相推让的时候,盛沐泽点头应下。他走至案边拿过地形图问道,“舅兄若是齐齐韩,会选择于何地设下埋伏?”
“这——”
南舟指着峡谷间的一条窄道,窄道边是巍峨的两座山,此乃通向矢掳国的必经之路。若哪一方先行占领,胜算会大上许多。
“我不这么认为,”南歌插嘴道,“此道不宽,且左右避无可避,比敌军更可怕的莫不过是山上的岩石。若我布兵会选于两侧的山上。”
盛沐泽赞许地看着南歌,“我与歌儿想法一样。”
南舟面上呈现了不可名状的破败与灰白,即便是今晨面对盛熠煊的挑衅他都不曾如此。难道忘忧草的作用真的开始发挥了,使他看事情只看到了表面而未曾深入?
“为何我便没想到这点!”
差点,他就害死了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大哥无须自责,若无我们提出,届时发兵前你定也能想到。”
对于南歌的安慰,南舟面前扯了扯嘴角,接着道,“眼下时值初秋,草木枯黄易燃,不若我们便采用火攻?”
“我正有此意。”
盛沐泽点头应和,南舟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下来,“那便吩咐将士们晚上行动。”
今晨出城所带军粮不多,未免虚耗将士们的气力,只能速战速决。
“好,那我便吩咐士兵们准备,你从马上摔下就先好好歇息吧。”
“一点小伤不碍事。”南舟淡声道。
盛沐泽率先出营帐,南歌则留了下来。她安静地坐在南舟身边,一如小时候那般听话,过了片刻,她坚定地看着南舟的眼睛道,“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
“我也不会让我自己有事。”南舟揉了揉妹妹的发丝喃喃道,但愿明日他醒来的时候还能记得他最疼爱的妹妹。
第39章 两军结盟
是夜,白朗率五千人马分两侧从山底包抄。一点火光顷刻形成燎原之势,山上瞬间沸腾了起来,有敌兵从山顶滚落的时候已成了一具焦炭。
这场大火点亮了漆黑的夜空,却埋葬了无数生灵。南歌立于帐往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虽心有不忍,但这无疑是于南家军而言最好的行军策略。
齐齐韩早已领军度过窄道于对面埋伏着,山顶虽不过两万余的士兵,却大大打击了军中的士气。
“将军,卑职等请战!”
左右副将齐刷刷跪了一地,请求出战为山上丧生的兄弟们报仇。
“好!”齐齐韩豪声道,“那便与南家军痛快地决一死战!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盛沐泽早便料到以矢掳国人刚劲的性格,定不会忍下这火烧的耻辱,是以他领着余下两万五千人早早设下了埋伏。
虽说矢掳国的兵力是南家军两倍有余,但南家军个个背负着背水一战的决心,竟与敌军将将站了个平手。直至天亮,双方才鸣金收兵。
南家军死伤近八千人,而中不乏有军衔的校尉,军中一时间被愁云笼罩着。而矢掳军则折了近两万人,齐齐韩挥臂将点兵的文函扫落在地上,受了伤的右手因用力过猛而又有血渗出来。
此次领兵进犯本是盛熠煊授意,而昨夜盛熠煊也许诺派兵助他一举击溃南家军。可眼下他手下的兵马损失惨重,却仍是未见到盛熠煊出兵相助,这叫他怎的不恼!
“启禀将军,”帐外守将匆匆而入,禀道,“敌军使者求见。”
“杀了他!”同在一屋内的齐齐韩手下纷纷激动道,“为我们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齐齐韩目光一一掠过他的手下们,最终直直地望着帐外,“传他进来。”
不过片刻,盛沐泽便在守将的带领下略一弯身进了帐内。他掌心里摩挲着系于手腕的红绳垂下的一小段,那是临行前南歌为他所编的平安绳。
而他对此行亦是既有信心。
齐齐韩于主位端坐在,而他下首尽是恨不得将盛沐泽生吞活剥的人。
“你倒是个勇士,胆敢单枪匹马入我军中。”齐齐韩见盛沐泽气质非一般谋士,不免多了几分探究。
“将军何尝不是个勇士,逞一番孤勇入我大盛境内,殊不知却成了康王的一颗棋子。”盛沐泽负手淡笑而立。
“放肆!”齐齐韩身边副将拍案而起,“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将军面前大放阙词!”他说着便将身上负着的剑拔出架在盛沐泽脖子上,厉声道,“如此,你还不怕么?”
盛沐泽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更是握紧了手中的那条红线,“若是害怕,我今日便不会前来。”
言毕他朝齐齐韩拱了拱手道,“至于我的身份——我乃大盛的兖王,盛沐泽。”
“兖王?”齐齐韩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盛沐泽道,“我听闻兖王已死,大盛皇帝还因此而心伤不已。”
“那日是康王逼得我与内子跳崖,却将罪责悉数推到了贵国身上。将军可知此行康王领兵二十万为的是直捣矢掳国都城为我报仇。只有这般他才能获得父皇的认可,才能名正言顺地登基。”
盛沐泽将腰间象征身份的玉佩解了下来,副将收了手里的剑将之接过递与了齐齐韩。
“现今朝中只有南舟对康王还颇有微词,如今他使的是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将军难道还看不出来么?”盛沐泽顿了顿接着道,“利益面前他尚且罔顾血亲,更何况与将军的盟约呢?他要的是臣服,要的是名正言顺登上帝位,那便注定了他要拿矢掳国当踏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