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几日去哪里了?”韦灵见南歌满面风尘发髻凌乱终于问道。
南歌也不瞒她,将腰间别着的葫芦摘下那在手中晃了晃,还能依稀听见无根水拍打葫芦壁的声音。
“向王爷献上我的投名状。”
“这是什么?”韦灵亦接过葫芦摇了摇。
南歌笑道,“王爷的命。”
“无根水?”闻言韦灵面露喜色,“我听魏先生说起过。我便说姑娘与王爷……”说到这她方察觉南歌面色不对,便换了个说法,“姑娘是王爷的福星。”
这样的说法总没错吧……她亦从魏清河那里打听到翠花姑娘此前已救过兖王一回。南歌面色暂缓,便连她自己都是那么认为的。
“王爷的毒如何了?”南歌一言毕后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笑,他如今既是有那个精力去暖香阁那必然是无碍。
“在魏先生的调理下王爷身体有所好转,但仍是只有无根水才能解王爷的毒。”
韦灵三句不离魏清河,这倒让南歌有些好奇魏清河是何等人物,那日走得匆忙,她只隐约知道魏清河精通医术且深得盛沐泽的信任。
她正欲发问,忽听得一阵环佩交碰在一起发出的清鸣声,她寻声望去,只见一人背着光朝她们走来——
第9章 解毒
即使那人背着光,远在十丈之外,南歌却也一眼认出了盛沐泽来。
而他的身姿与形容,丝毫不像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待他走近了,南歌还能闻见熏人的酒气与脂粉味,下意识的,她的眉头微蹙起。
“回来了。”盛沐泽的声音倒显轻快,“乔伯说你有要事要见我?”
南歌笑了笑,“如今看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但她还是将葫芦递了前去,“这是无根水。”
“无根水?”南歌第一次从盛沐泽脸上看到讶异的神色,只听他道,“你如何得到的?仲神医如今在何处?”
“仲神医是避世高人,他既帮了我我自不会将他的居所告与王爷,”南歌说着便要伸手拿回无根水,“王爷若是不信我,只管不喝便是。”
盛沐泽反倒揭开葫芦盖,朗声笑道,“眼下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他本就中了毒,南歌若要害他,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诶——”
见盛沐泽愈一饮而下,南歌连忙拦下,却因太急双手抓住了他的,只是她尚没有察觉。
“仲神医说分作三次喝。”
“好。”盛沐泽声音低沉而温柔。
南歌总算睡了个好觉,日上三竿了才磨蹭着推门而出。院落已被桃红打扫了干净,而竹竿上盛沐泽的衣服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一切是那么清新而真实,南歌环视了一周皆没发现桃红和竹绿,但眼下她要做的是去探探盛沐泽的情况。
她方走至主屋门口不远处,便见竹绿行色匆匆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差点便泼了南歌一身。
南歌神色一凛,唤住竹绿道,“可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竹绿一脸泫然欲泣,点了点头,她第一次见到如此憔悴的王爷。她本是照例将干衣服收入王爷屋里,岂料一入内,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只见王爷俯趴在榻上,气若游丝。
她赶忙将魏先生请来,并将地上的血迹擦净,这一出来便撞上了南歌。
南歌松了竹绿的手,提拉着衣裙下摆加快了脚步往屋内走去。
屋内的血腥味已散去,盛沐泽黑发如瀑并未束起,刚将外袍穿起便见南歌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王爷,你没事吧?”
“你做的好事。”
盛沐泽声音淡淡的,唇色仍旧惨白,比之昨夜虚弱了不少。
“我……”
“今晨我咳血了,”见南歌面露难色,盛沐泽便敛了捉弄她的心思,“魏清河说是排毒,那些毒血吐出来后就能慢慢痊愈了。”
南歌怒瞠了他一眼,却也在心里暗笑自己越发禁不得吓了。
“你为何要救我?”
“因为恰好让我遇见了,又恰好我刚好救得了王爷,没理由我不救。”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南歌顿了顿,想好了措辞,“无家可归的好人。”
好人就够了。
南歌不愿多说,盛沐泽也不再追问,只是道,“日后你就当王府是自己的家,亦可将我当做你的兄长。”
“民女不敢。”
“当真不敢?”
盛沐泽从未在南歌眼里看过惧色,即便是方才她也只是面露了淡淡的难过罢了。南歌沉吟了半晌道,“我想追随在王爷身边。”
“好。”盛沐泽挑眉,欣然允下。
“你叫翠花?”
本是信口胡诌,未曾放在心上的南歌在对上盛沐泽带笑的眼睛时不由得生出了些后悔,但她仍是点了点头,“是。”
“不像。”
盛沐泽仍是笑,但却不再为难她,“我渴了。”
“我去煮茶。”
“翠花姑娘——”
在去往膳房的路上有人出声唤住了南歌。再次听到“翠花”二字,南歌脑海中便映出了盛沐泽那异样的笑容,而她转过身却见一温润如玉的公子从假山下转出。
“魏先生。”南歌顿住了脚步,礼貌地向魏清河问了个好。
“多谢姑娘救了王爷——”魏清河朝南歌还以一礼。
南歌淡笑着望着他,魏清河特意在假山后等着她绝非只是为了向她道谢,而后果真听他道,“姑娘该知仲岳的下落吧?”
南歌轻笑道,“我若说不知晓,先生会信么?”
“还请姑娘告知在下,”魏清河规规矩矩朝南歌行了一礼,“仲岳算来是我师叔,只是自我记事起他便隐于江湖,还请姑娘告知他的去处。”
“他既是隐于江湖,先生又何必前去叨扰。”
“……”魏清河犹豫了片刻,方才道,“他带走了我娘……和我妹妹。”
南歌的眼眸中划过片刻的惊讶,但终究归于平静。她似乎理解了仲岳看她时眼中的那份沉痛,亦对后来关沂清的所做所为有了些明晓。
但仲岳于她,只是医者,余者她无意窥探也不想透露。
“……抱歉。”
“那我娘和我妹妹过得如何?”魏清河退而求其次道。
“抱歉,此次去得匆忙只见了仲神医一人。”
南歌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后,幸而仲岳带走关沂清时他还年幼。
“王爷想喝茶,我先去煮茶了。”相对无言一阵沉默后,南歌率先开口道。
“好。”
旁的活南歌不会做,但旧时尚在闺中的时候,南歌倒是和灵筠学了一手好的茶艺。只是待她将热气腾腾的茶端到主屋的时候,盛沐泽已没了踪影。
她将茶放在案上四下找寻未果后,索性大咧咧坐在一旁细细品起了茶。这王府的茶叶就是不一样,茶的清香苦冽甚至超过了那些年她在王宫所喝的。
盛沐泽若是一直做个逍遥王爷倒也不错,只是,盛熠煊若是称帝必是不会放过他。
一杯见底后,南歌才慢悠悠走了出去。回到偏殿桃红和竹绿正坐在一起悄悄谈论今晨发生的事情,见到南歌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围住她,“王爷身子如何了?”
“已无大碍。”南歌展颜笑道。
“那就好,我就说王爷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桃红点了点竹绿的脑袋,而竹绿眼眶的红还未褪去。
可见,盛沐泽还是颇得人心的。
“今日天色颇好,二位姐姐可想上街走走?”南歌做出邀约。
“府内丫鬟一个月只有两天时间可以出府,月初我娘生了病我已回过家了。”
“我一般是月末归家。”
桃红和竹绿皆无奈摇头,南歌只好道,“那二位姐姐可有什么要买的,我晚上帮你们带回来。”
南歌不是能闲下来的性子,未出嫁前她就常和灵筠偷偷出入街坊闹市,成为康王妃后她更是在盛熠煊的万般“宠爱”下将偷摸转为光明正大。她正愁自己一个人上街未免无聊,忽然想起了韦灵——
如此想着,她抬脚便往韦灵居住的南院走去。南院是盛沐泽招待贤士的院落,原先只居住了魏清河,如今多了程少卿和韦灵。
夏风卷着热浪,蝉鸣从两棵柳树传彻了整个南院。程少卿和魏清河正于凉亭下对弈,而韦灵则站在程少卿身旁为他作者参谋。
但更多时候是在帮倒忙。
“韦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