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个世界一样来的出其不意。
等走马灯过了一遍,她蓦然发现,这十七年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黑衣下的这副身躯是怎样顽强地挣扎在极限的边缘,历经无数次捶打磨练,总算是变得又硬又冷。
哪怕那时,这曾羸弱的臂膀远不足以撑起企图压垮他的一切。
而就算是到了现在,他和在天台打架的小少爷一样大,真正打起架来却不能将对手置于死地,哪怕对方是真的想弄死他。
他身上有很多故事。
在她到来之前,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慢慢发酵,长成了少年今天的模样。
女孩望着那没入漆黑的身影,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解开了安全带。
“王叔,五分钟,我没打电话你就跟上来。”
女孩的话音刚落,王叔扭头,就见一小身板小跑进了黑夜。
中年大叔笑了笑,开启车窗点了根烟。
夏夜干湿燥热的空气吹得人烦闷,也总比待屋里头强,这地方太老太旧了,受不起空调这大功率的玩意,一开就得跳闸,谁开谁倒霉,能被人骂一晚上,自然没人敢装。这是搁在梅雨季节还没到三伏天,自然风还能叫人图个凉快。
楼道里老旧的电视机声音一顿一卡,屏幕雪花一闪一闪,看得人眼乏心累,不过也没人在意,开着是应景勉强凑个气氛。
棋牌桌周围的都是那些昨晚一天工还有余力消遣的,当然也有伴侣,名义上的,实质同现在叫魂的那些一样,酒味就属这里最重,毕竟在这里也只有这些人还有钱买醉。
那钱,自然是不怎么光彩的。
治安无法遍及的边边角角,滋养着小偷小贩混子疯子。
他们来自世界的狭缝,苟且到一起。
不善良,至少看着还能像个人。
可这里大多只有恶,纯粹的恶。
“砰——”“操,个王八羔子,来!再来!”
“嚯,大哥你轻点,楼里‘独眼’回来了你忘了?”
“他回来干嘛?卖房子卖女人卖女儿,他还有什么可卖的?”
“哦,对,他还有个儿子,把他废了的儿子,哈哈哈,他还有胆回来?”
“不是听说他儿子昨天好像打工被打了,他估摸着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
老大哥头上有道狰狞的疤,是早年被人用啤酒瓶砸的,不是别人就现在楼上那位,想当年这个“大哥”的称号还轮不到他,他就是个搬酒的小老弟,可叹天道好轮回,报了他仇的是当年那个被谁都是使唤来使唤去当沙袋发泄的小孩。
老大哥眼底盘算着什么,就见从拐角走进楼道的少年,单手撑着拐,另一只手插着口袋,表情没丝毫不自在,只有那双黑沉的眼在瞧见一楼尽头的灯光时更深了一分。
楼下围桌而坐的人在少年进来的时候不约而同望了过去,各种目光都有,却没一个上赶着找不痛快,大概是那天这人废了自己老子的时候那手腕太硬,让人觉得就算这人断手断脚只剩一口利齿也够危险的。
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这不是狗,是头狼。
凶残的,血性的狼。
祁蔼越过各种烟味酒味男人的汗臭味走到一楼尽头,完好的那只脚踹开老旧的木门,本来就不牢固的锁直接断成两半碎在地上。
几乎是在踹开门的同一时间,里面砸出来一个玻璃的烟灰缸,被少年偏头避过后凿在墙上一个洞。随之而出骂骂咧咧的声响:“XX的玩意,瞎啊老子家的门都敢踹!他妈……”
那一声怒骂在看清站在门口的人脸时止住了。
屋里翻箱倒柜一半的男人表情有点僵硬,不过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线得也快,尤其是看到这小子果真受了伤,立刻硬气了起来“小兔崽子横个屁?真当老子怕你不成?说,把钱都藏哪了!不知道拿出来孝敬你老子啊!”
说着还想上手。
祁蔼直奔一米九的个子已经不是谁想扇都能扇到的,男人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挥到半空中的手方向一转朝他拐杖伸去。
看着男人不要脸的嘴脸,祁蔼不止一次庆幸,至少,不是亲的。
不然他会把自己先杀了,省得恶心人。
祁蔼维持着刚才踹门的姿势把男人踹到柜子上,男人还扶着腰站不起来的时候,就听见一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撑起头看去,那少年扔掉了拐杖面容平静地站在那里,与之相对的是那双黑沉的眼底,似冰冷的深渊
昭示着:行,不想活,那就都别活了。
男人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十五岁的少年举着菜刀赤着伤痕遍布的上身站在他面前要了他一只眼睛的时候也是这幅表情。
无谓生死,去他妈的未来。
第26章 026校霸的小会长(06)
楼门口那一圈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出闹剧,忽然门口出现了个陌生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校服身上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不知道是惊得还是怎么,直到她走进去都没人拦。
只见那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姑娘捡起了地上的拐杖,挡在“恶狼”的前面,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变扭,可是对上那张严肃的脸,就没法让人想笑了。
祁蔼迅速收起了眼底的戾气。
“有你什么事,你跟来做什么。”祁蔼拽着身前女孩的手腕就要把人拖出去,奈何倔强起来的女孩儿一点不比狼温柔。她就这么瞪着眼睛瞅他一眼,圆睁睁的竟然是好像有点生气的模样。
祁蔼笑了:他都没气呢,她气个什么劲。
女孩不再看他一眼,转脸就恢复冷冰冰的模样对着房间里的男人道:“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又涉及盗窃勒索敲诈,这位……”她可能没想好该怎么称呼,只好略过,而且疙瘩了一下后依旧很有气势:“我有权起诉你。”
瞧瞧,会长就是不一样,扯淡起来跟背书似的。
等女孩一连串的话说完屋里头的男人才反应过来,低骂了声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随手抄起个东西又要砸。
不过男人手气不好,摸到手上的东西看没看一眼连感受都没感受一下就砸,那玩意就是真的砸到女孩她也能单手接住,不过在那之前,一只长而有力的臂膀就已经将她往后一揽,砸过来的东西掉在地上,男人一看,是包餐巾纸。
女孩淡淡的眼神变成了鄙视。
男人怒了。
这次竟然摸准了矮柜上的一把锉刀,抄起家伙就要冲两人捅过去,这变故来的太快,外头围观的都好一阵惊呼。
祁蔼反手把紧贴自己胸腹的女孩拽身后去,这次没有借力的地方他踹不起来,只能用胳膊挡住冲过来的男人,一个成年男人的冲击力还是不容小觑的何况还得避着他手上的利器,祁蔼被撞得退了几步,意识到身后还有个软绵绵的小女孩,硬是咬牙在抵上墙前稳住了脚跟。
他觉得自己也是没谁了,这种时候想得竟然是:不能把这女孩压坏了,金贵着呢,他兜可都空了啊,赔不起。
“半分钟。”
祁蔼:“什么?”
被护在少年身后的女孩一本正经地看着手表,比谁都镇定。
接着半分钟将至的时候,就听见女孩脆生生的声音朝门口叫了声:“王叔。”
楼道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个中年大叔,大叔手上戴着白色手套,赫然就是刚抽完烟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王叔。
他看见这情形没费什么话,憨憨的体型穿过人群走到自家小姐身边,与他体态面相皆不符的敏捷握住了男人持锉刀的手一使劲儿,就听见“哐当——”一声。
锉刀掉到了地上。
面对四面八方惊愕的目光,女孩从少年身后站了出来揉了揉刚才磕到的手腕,轻咳了声:“我家司机兼保镖,退役前国家级散打运动员。”
祁蔼:“……”
得,难怪大小姐有恃无恐。
连司机都这么高要求。
这次女孩儿再要站到祁蔼身前时没受到阻力,看着那个半秃半不秃的男人心里很默契地浮现出同她目标五分钟前一模一样的想法。
只是掏出手机前,还是看了眼她的目标“我报警了?”
祁蔼淡淡地应了声,扶着门框走进了屋里。
一片狼藉
黎末把后续要处理的事都交给了王叔,很自然地走进屋顺手带上了门。
门锁坏了,门关不上,不过至少能挡住门外的那些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