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镇并不太大,唐家在城里也只有一家米铺,但百两银子还是有的,唐棠打算先支些应急,到大城镇再多取些。
唐棠一进铺子就找到掌柜说明了来意。
掌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干干瘦瘦的皮肤黝黑,面相有丝刻薄,此时正在帐台后算账,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噗嗤一声乐了,“真是什么样的猫三狗四都敢来装我唐家少爷,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熊样,滚。”
唐棠被喷了满脸口水,顿时愣了,从小到大,上有皇亲护着,下有家里哄着,从来都是横行京里的角色,谁敢同他如此说话,回过神来顿时激了,一把掀了他的账本,砸了他的砚台,指着他大骂,“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不想活了。”
来福也在身后帮腔,“瞎了你的狗眼,少爷不认识?”
掌柜老神在在,一点不慌,悠悠道,“不好意思,真不认识,若说你是少爷,把印信拿出来我看看。”
印信早跟钱袋一起被偷了,唐棠咬牙道,“印信丢了。”
“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掌柜一声冷笑,扬声道,“来人,给我撵出去。”
“死老头,你不想活了,你敢撵我,喂,啊——”
唐棠和来福双全难敌四手,被几名伙计提着扫把哄了出去,出了门口就被齐齐搡了个屁股蹲。
来福赶紧爬起身去扶他,偏头怒骂米铺伙计,“你们敢这么对少爷。”
严峪没想到唐棠是来支钱的,一见几人出来,赶紧躲在了铺子侧面的巷子里。
此处喧闹引来了许多好事者前来围观。
干瘦掌柜从门里踱步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们,见他们的狼狈模样眼底划过一缕得意,看有人围过来,冷声一笑,大声骂道,“年轻力壮不学好,穿的人五人六的就敢出来招摇撞骗,赶紧给我滚,不然就抓你去见官。”
此次唐棠出来,唐老爹只给准备了普通百姓穿的棉麻衣裳,他现在身上这身锦袍还是前几天装风雅时买的,但比之以往所穿的特供丝绸确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围观的百姓听闻米铺掌柜的话顿时议论纷纷,唐棠被讽的面皮时红时白,转身大声辩解,但根本无人听他的,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还有个满脸横肉的胖大娘更是嘴上无德,见唐棠长得白白净净的,骂他小白脸,说他出来骗还不如去卖屁股,那两个黑眼圈说不定就是偷人让人打的。
“你个大傻X,我打死你。”唐棠一声喝骂,一个高窜起来举着拳头就朝那胖大娘呼去,那胖大娘毫无防备被一拳砸中了左眼,反应过来后凭着一股狠劲揪着唐棠一阵撕扯,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人群顿时一片惊呼,由于唐棠是过错方还敢打人,顿时被群起而攻之,来福拉开和胖大娘撕扯的唐棠夺路而逃,严峪本来还想去帮忙,一见他们脱身就又躲了起来,心道唐棠平时就臭屁,肯定不想让自己看到他丢脸的一幕。
这一切的一切米铺掌柜都眼含笑意的站在高处冷眼旁观,待人群散去后一个小伙计凑过来问,“掌柜,您不怕他真是少爷啊。”
“不怕,前些日子老东家传了密令来,少爷出门期间谁都不许帮他,我这可是遵命行事,再说他没有印信,总不能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到铺子里支钱吧,我这也是维护唐家的利益。”老掌柜显然是胸有成竹。
小伙计犹疑道,“可这也太过分了吧?”
“过分什么?人又不是我打的,再说他们这些老爷少爷的天天高高在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总不能好事都让他们占了,多少也得遭点罪不是,我这也是为他好,呵呵呵。”
这一段对话被躲在屋侧的严峪尽数听见,她突然想起在现世时看到过的一段新闻,新闻上说,一个国家的王子在服兵役时无端受其它士兵的欺凌,当长官问欺凌王子的士兵为什么这么做时,他们答,因为在将来王子登基后,他们可以同人炫耀欺负过国王,这个掌柜显然也有着此种的扭曲心态。
这个死老头敢坑唐棠,严峪岂能冷眼旁观,低头在地上寻摸了一个拳头大的石头,躲在墙后比准位置,狠狠的朝米铺掌柜的后脑勺上掷去,只听“啊哟”一声惨叫,转身便跑。
米铺掌柜掀开捂着后脑勺的手掌一看,满手的鲜血,顿时怒不可遏,指着屋侧的方向大吼,“给我去追。”
伙计们应声去追,可追过去面对的已是空了的巷子。
严峪回来时,来福正守在唐棠房门前踱来踱去,一见她过来赶紧拦住她,慌说唐棠在午睡,严峪当然知道是假的,但却假装信了,转身回了房间。
她一进门就打开了包袱,拿出了包在里面的几根金簪,这蝴蝶金簪总共一套有三根,是除了那半块玉佩外的唯一陪葬品,出自临渊王府,想必也是值些银两的。
唐棠去米铺支钱,想必是盘缠用尽了,这金簪刚好派上用场。
严峪拿着金簪就去了来福房间。
“盐儿小姐。”来福为了护着唐棠没少挨拳脚,此时正在上药油,一见她进来一声惊叫,赶紧拉上衣服。
严峪没想到会撞见这种场面,赶紧转过身去,把簪子放在桌子上道,“我这儿还有几根簪子,你拿去当了吧。”
来福穿好衣服走了过去,诺诺道,“盐儿小姐,你都知道了。”
“嗯。”听到脚步声,严峪转身把簪子推到了他的面前,“你随便跟他编个借口,别说是我给的。“
“我知道。”按理说他不该拿,但他们真的山穷水尽了,来福有一丝哽咽,他家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
严峪也有一丝心酸,催促道,“快去吧,别等会他醒了。”
“嗯。”
来福没有一气把三根簪子都拿去卖,而是选择先卖一根,毕竟这座镇子太小卖不上价。
镇子里的当铺好巧不巧就在唐家米铺的斜对面,来福一路躲躲藏藏的来到了当铺,当铺老板刚才也出门看了热闹,一眼就认出了他。
当铺老板也是个见财起意的,趁着镇上就他一家当铺,又知他们急用钱,故意压价,给这根簪子开价五十两。
来福从小在唐府长大,也是见多识广,这簪子为纯金打造,造型精美,虽不是古董,却也值一百两往上,当即就和当铺掌柜呛了起来。
当铺掌柜心里早有十足的把握,直接就撂了一句话,“最多再加十两,爱卖不卖。”
来福本想一咬牙卖了,但当铺掌柜那吃定他的样子着实让人来气,后来心道大不了拿簪子跟老板娘抵房钱,说不定能比这吸血鬼高点,把簪子收回来,撂下一句,“我不卖了。”起身便走。”
当铺掌柜没料自己赌差了,话也不好往回收,追到门口扬声道,“你要是不卖的话,这镇里可没地儿收。”
来福心里不忿,匆匆进门时不小心撞了一人,匆忙道了声,“不好意思。”便想擦身而过。
“咦,兄台等等。”
来福本就心情不佳,以为对方要找茬,冷声问, “你有什么事么?”
被撞的正是早上的书生,他见对方误会缓声道,“兄台别误会,我只是见你这簪子好看,想问问在何处买得的。”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太巧了,来福疑惑道,“你想买?”
“是的,长姐素来喜欢蝴蝶,我看你这蝴蝶簪子颇为别致,就想购得一只送予她,不知兄台是否方便告知何处购买。”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福兴奋得直接道,“你想要,这只就卖你吧。”
“君子不夺人所好,兄台告知我在何处购买就好。”书生还在文绉绉的推脱,来福唯恐到嘴的鸭子飞了,没工夫陪他墨迹,一把把簪子塞到了他手里,“这簪子本来就要拿去卖的,卖你正好,”为了能卖上价又忽悠道,“而且这簪子都是大师独家打造,天下绝对没有第二支,你想买也没地儿。”来福不知严峪身份,无意中说中了事实,这一套簪子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那如此小生就夺人所爱了,不知兄台想卖多少?”
来福本想说一百五十两来着,后来想还得有个还价的余地,于是一张嘴说,“二百两。”
那书生对这簪子颇为满意,拿在手里赏玩个不停,竟一口应下了,“好啊,那兄台便随我上楼取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