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我都有些想一见了。”
他说起前面的时候喻文州还尚且不知,到了后面这一岔,便了然了,警告道:
“见一见倒是有机会的,别的你就甭想了。”
他是不知……南城叶家,什么时候竟悄无声息地踏足了他的地盘。
若是要来分一杯羹的话……也得掂量掂量这是谁的地盘!
现在的局势,倒是有些乱了啊。
“景熙,备车。”
“去一趟魏哥那儿。”
“你来做什么?”
刚走进屋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烟味,那坐在里边上位的中年男子拿着根烟斗缓缓吐着银白色透明的烟圈,好似造出了一个个俊俏的人儿似的。
喻文州沉默,停在他不远处:
“最近局势有些乱,今个儿听说底下有人看到叶家小妹了,您最近悠着点……”
“怎么?老夫还得躲着他们不成?”魏琛瞪眼,这小娃娃真是不可爱!
能把喻三爷称作小娃娃的人估计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叶家小妹来做什么?”他又狠狠地吸了一口那裹着的上好烟草,“就算是对上了,老夫也是不怕的!”
“是。”喻文州应声,“虽然不清楚原因,不过能避开还是避一下吧,我不想您出事。”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叶家那边欺负到他头上来了……喻文州抓起茶壶酌了一杯茶给那位瘫在椅子上的人递去,“您少抽一点吧。”
他们这行人喝酒倒是少的,怕沾了酒握枪不稳,于是一帮人被魏琛带出了烟瘾。
“你还管我!”魏琛嚷了句,“赶紧走赶紧走。”
没有人知道喻文州其实是对烟过敏的,连魏老大和方二爷都不知道——刚刚他呆在这味道这么大的室内早就不是很舒服了,却他谁也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诶,三儿。”方世镜正巧从外边回来,瞅到他,“怎么,这就走了?”
“二哥。”喻文州朝他打了个招呼,摊手,“没办法,魏哥让我走了……正巧本来就是有事的,过来走一趟而已。”
“行吧,他没恶意的。”方世镜揉了揉他的头,魏琛那混蛋。
喻文州没动,任由他乱揉了一把,将脑袋糊成了鸟窝,才正色:
“我知道的。”
目送着他离开,方世镜才抬手挥了挥,待身后跟着的人退下,才独自推开了大门:
“魏琛。”
“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是不是人家三儿每次来你都要把人赶跑啊?也就是真心待你的才能让你这么折腾了。”
“我知道他真待我好。”魏琛叹了口气,放下烟斗:“我这不是气的么!”
“谁让他好端端地不接我们的手,跑去开什么胭脂店!”一说到这个魏家老大就来气,猛地一拍桌子就给劈成了两半,“本来人就柔柔弱弱的,现在更是弱气了!天天弄得跟个书生似的,咱又不讲究非要读书那一套!”
方世镜叹气,走上前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你也就是会事后诸葛亮了……你天天这么对人家,换作是我早跟你掰了。”
魏琛顿了顿,眯着眼反省了下:
“我真这么过分?”
拍了拍方世镜的手,头也不让他揉了,“赶紧的,给他打个电话,号码多少来着?”
明明自个儿记得老清楚了,还装!
方世镜摇头,没揭穿他的小心思,给他拨了号。
“大哥?”
“嗯。”魏琛冷淡地回了句,“桌子给我劈坏了,再弄一张过来。”
“……好。”那头顿了顿,又道,“您的手没事吧?”
“老夫的手怎么可能有事?!倒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可得把自个儿小命揣好了!听见没有!”然后“啪”地一声撂了电话。
见,没说两句魏琛就又吼起来了,喻文州也不甚在意,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刚刚自己特地嘱咐他的事……
“口是心非。”
“三爷?”徐景熙听到他呢喃,略微疑惑地回头望去。
“没事。”喻文州回过神来,对他道:“车不用开车库里了,你下去吧,等会我要用。”
大宅内。
“你笑什么?”魏琛眉间微蹙,似乎是不悦了。
方世镜摇头:“笑你天天劈桌子,还得三儿善后。”
顿了顿以后又带着许些溺宠:
“臭脾气。”
“哼。”魏琛不说话,声音从鼻腔里鸣了一声,端起烟斗继续抽。
“黄少。”
“怎么?那批货没处理好?”黄少天坐在栏杆上晃着腿,江边的凉风打在他头发上,衬着单薄的白衬衫,倒像是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可出口的话却不是那般地雅俗:
“弄不好直接开/枪,总之留条命就成。”
见那人称是,黄少天就摆手让人下去了:“你先走吧,我自个儿待一会,跟郑轩他们说不用来接我,太阳落山前回去。”
那人很快离开,周围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江边重新恢复了清冷。
这样子倒显得他是个殉情的了……黄少天觉得好笑,刚莞尔,便听到汽车驱动的声音。
他微不可觉察地晃了晃脚,侧头望去。
来人在他的视线中裹着一件浅灰色的大衣下了车,胸前还衬着银灰色的怀表,像月光洒下的银子似的——这人到底是得多爱那灰扑扑的尘色啊?
黄少天远远地望着对面那人,连他这般粗性子的,都觉得那抹灰色不知怎么地就模糊成了银子,想藏起来。
那人是个书生吧……看样子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撑着下巴思索了一阵,黄少天最终还是歪头,跳了下去,往那边走着:
“诶,我说你没事……”
“呕——”
黄少天:“……”这人怎么回事啊!他一过来呢就吐,碰瓷的?
“你……离我……远点……”喻文州摆了摆手,扶着桥栏,眼见他走到另一头,又道:“错了……得换到下风口去……”
“麻烦死了。”黄少天小声地啧了声,却到底还是没回对面,寻了上风口,使劲一撑又坐到了栏杆上。
刚刚他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人身上没枪了,觉得他应该就是个普通书生,所以才敢不怎么防备地过来的:
“怎么了你?就没见过这么弱的……”
待他离得稍微远一些,喻文州才喘过劲来,有些放松地靠着桥:
“没事,对烟有些过敏……”说完笑着瞥了他一眼,“你身上烟味太大了,有些受不住。”跟魏大哥有得一拼了……
“噢。”黄少天抬起胳膊嗅了嗅,不太相信。他烟瘾这么大?
喻文州放松了下身子,仰着头倒看着远处的风景,露出了白皙的颈脖。
他瞅着对面那人身上也没有枪,才敢说出来的,平常哪敢随意就道出自己的弱点。
或许是憋久了,遇到个合适地想倾诉了吧……他轻笑一声,把头摆了回来。
黄少天忙挪开盯着他天鹅般柔美弧度的颈脖,有些心虚地咽了口口水。
诶,怎么地……有点想咬一口。
“说起来,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
“外地来的,瞅地图这儿挺偏僻的,过来散心。”黄少天垂眸,随意道。
“啊……是挺偏僻的。”喻文州拢了拢厚实的外衣,“我来这么多次了也就见了你一个……不冷?”
果然是个弱书生。黄少天瞅他动作,摇头:
“不冷。”
“嗯。”
有一阵子,两人都没再说话。
黄少天是个憋不住的,可他自己带着点痞气,又怕吓着了这柔柔弱弱的书生,终于还是闭了嘴。
喻文州靠着墙假寐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黄少天看着那仿佛洒上了银月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迅速侧头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见那人许久都没什么动静,疑惑地回头,就见他在默默地解开身上的大衣外套,吓得黄少天直瞪眼:
“你做甚?刚刚不是才喊冷了……还脱?你这人怎么这般不靠谱的……”
听他这有些着急的语气,喻文州有些不明所以,一时间愣了一下,才笑着莞尔:
“我要走了,车上不冷,外套你留着吧。”
“不用不用,诶我真的不冷,你自个儿穿上,我体质好得很……诶你!”
“给你搁这儿了,你身上烟味太重我就不过去了。”喻文州放下外衣,踩下油门离去,徒留下黄少天抓着那不符合他审美的厚大衣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