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当铺(17)

作者:鲤鱼七七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简单来说就是这么个意思:

“一只凤孤独的游遍了五湖四海,只为找到它心中的凰。然后寻寻觅觅,一直未曾遇见,就在此时,有一个姑娘,长得美丽又高雅。姑娘啊,你别躲啊,你就像毒药一样让我着迷,不如我们做对野鸳鸯,私奔了去吧。”

绿绮琴音袅袅,丝丝绕梁而下。

化作看不见的弦,束缚着她,围绕着她,撩拨着她。她有些惊惶又有些兴奋,手脚发抖,掌心早已湿成一片。

聪慧如她,怎么不知抚琴人的心意。她也早已知道,今日来的,是那传说风采过人的俊公子司马长卿。

她十六岁,便被父亲指嫁给青梅竹马的同为炼铁世家的二公子程煜。她虽与程煜并无太多相爱之情,却也有着一同长大的旧识情分。

程煜故去,她悲泣三月,日日心痛的不仅是丈夫,也有对自己余生的无奈和不甘。她还那么年轻,难道要为并无多少感情的丈夫守寡一生?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听,他说,我把我对你的满腔情义,都化作这曲子里,你可一定要听懂呀。要是得不到你,我就要死啦。

弦音未停,琴声不断。赤裸裸的爱慕之意,绵绵密密的袭面而来,迫击得她的身体颤抖不已。

好你个司马长卿!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调戏她这个小寡妇。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模样,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偷偷撩起珠帘的一角,望去那堂中抚琴端坐的翠裳青年。不巧,青年恰好奏完一曲,收了弦,抬眸过来。

四目相交,缱绻缠绵,无需言语。

他的眼里,赤裸裸,有笑意,有诱惑。

她的眼里,心萋萋,有决心,有了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果四月的芳草,野蛮生长。

后来,一切便自然而然。他买通了她的侍女,递了帕子。她便收拾了细软,与他一路奔走。

那时,郎情妾意,情义浓浓之下,来不及理智思量身后之事,便来到了司马长卿的故地。

她仍然不悔。得一人心,胜却人间无数。

只是,这里荒郊野岭,她和他的一生,要再此处寂灭么?

*** ***

流年染指,光阴似箭。

转眼,又去了二个月有余。谷雨淅淅沥沥的泼洒下来,红了漫山的春华,绿了黄色的泥地。

春的最后一个季节,拖拖拉拉的不肯入夏,春寒裹夹着湿气,侵入身体,竟然觉得比冬天还要冷。

成都郊外,一座山脚下的茅草屋里,浓烟滚滚,似乎是要着火的样子。再看,是卓文君生火不成,春天的柴禾湿软疲焉,要把它们点燃,很是困难的一件事。

司马长卿从田里刚挖了土豆回来,就见卓文君卷了裙角,双脸通红,努力鼓起小嘴,握着吹气筒,往柴禾里大口大口的吹气。浓烟熏得她的眼睛十分红肿,睫毛上挂着雾蒙蒙的泪水,禁不住心疼不已。

“阿君,你且歇着,让我来。”司马长卿拉起卓文君,自己接了吹气筒。

“长卿,对不起,我真不是一个好妻子,连这点活都做不好。”卓文君有些惭愧,拧着衣角垂头丧气的站立着。

“我的妻子,她是能赋诗歌,通晓音律,善歌善舞的才女。可不是擅长粗使的农妇。”司马长卿半是认真半是宽慰她道。

“可是,身为妻子,照顾你的衣食起居,自是应该的。”

卓文君看着司马长卿消瘦的面庞上,有些发青的两个眼眶,心里淡淡的发酸。近日蚊虫甚多,为了让她睡好,他常常彻夜不眠的打着扇子为她驱赶蚊虫。

“从前,我有着几十个奴婢,从衣食到细软。都是现成备好了的,如今,我竟不识柴米油盐。来这以后,一直依赖相公来照顾我。”卓文君越说,越觉得自己不堪。

“阿君。是我将你从富贵乡里带来这清贫草屋,让你吃苦,我已是自责不已。”

司马长卿神色寂寥:“为夫不能保你一世荣华富贵,至少,要照顾你仔细妥当。这样一来,我方觉得心里好过一些。照顾你,对我而言,不仅是天经地义,更是心甘心愿。”

不多时,浓烟散去,火苗渐大。司马长卿便拿了铁壶过来,悬挂在火焰上。然后一勺一勺,认真的往里加溪水。末了,将几个土豆洗净,放入铁壶内蒸煮。

火光渐亮,将司马长卿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竟有几分出尘的不真实感。红光照耀下,消瘦的面庞也多了几分红润的生气。

卓文君透过明明灭灭的火苗光影,静静的凝视着司马长卿微微翘起的唇角,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心。

第四章 【04】

入夏后的第二个月,临邛县又出了一件大事!

首富卓王孙和人私奔的女儿携着情夫回来了!

消息先是从城门口常年“守”墙的乞丐口里传了出来。瞬间便像插了翅膀一样的传遍大街小巷。这下,茶楼、酒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便又多了一些嚼嘴的戏本子。

有的说,这卓文君跟着情夫去了以后,发现情夫家徒四壁。吃不了苦,回来找亲爹救济。

有的说,这情夫本就是贪图卓家的富贵,自然不肯离开临邛,这不,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就回来投奔岳父了。

更夸张的说法,说是这卓家女儿太过□□,去了情夫家,没了父母管教,更是无法无天,四处勾引男人满足欲望。这情夫实在管教不了媳妇,苦不堪言,就赶着媳妇回临邛。

真真是,高手在民间,广大人民群众的才华和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

可没几日,新的戏本子又传了出来。

听说这对夫妻,居然在有名的醉香楼妓院对面,当垆卖酒。这卓文君,绾了青丝,身着短裙,言笑晏晏的招揽往来顾客。而司马长卿,则当众洗涤碗筷杯盘,提壶送酒,像个尽职的酒保。

这下,叫充满智慧的人民群众摸不透这对名扬一时的夫妇在想什么了。

有好事者编了歌谣,领了稚童。特地跑到卓府门口唱起了童谣。

“醉香楼前野鸳鸯,

青衣短裙把酒卖。

旧时卓家金丝燕,

如今街头扮草鸡”

稚童日日在卓府门口转着圈圈谣唱,直到卓府的小厮拿了一把糖果出来赶散为止。

卓府。

县令王吉下了堂便赶到卓家。人未至,卓府客厅便传来哐哐当当的打砸声,还隐约夹着着妇人的哭泣。王吉心下了然,急忙加快了脚步赶到客厅。

砰!从客厅飞出一个陶制酒杯,落在王吉脚边炸开,碎片处隐约可见金龙张牙舞爪。饶是只剩一个头,却也可看出不俗。

王吉一眼便认出这是秦朝始皇帝的遗物,心里不禁三分惋惜,三分不悦,一分心酸。

卓王孙正在气头上,不住的拿起手边之物随地乱砸。他旁边的太师椅上,有一妇人伏在茶几上,一边哭泣一边说道:

“我就文君这么一个女儿,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从前,老爷总夸她才华横溢,胆识过人,那也是捧在掌心的明珠,挂在心尖尖上的肉。如今回来,你却连一点脸色都不肯给她。我那可怜的女儿呀,都憔悴成什么样了。一看就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她既不要脸,我为何要给她这个脸!她那是自作自受!从前她和人私奔了,我便当她死了。如今竟然敢回来,还当垆卖酒,我卓家祖上的脸,都要被她给丢光了!”

卓王孙抬起食指指着门外:

“你去外头看看,听听,都传成什么样子了!老夫我如今一出门,便被临邛的百姓,戳着我的脊梁骨唱戏!”

越说越气,急了,又寻了个大花瓶砸下去,碎片溅得老远,下人纷纷不敢靠近,噤声躲得远远的。

“那还不是你逼的!他们夫妻二人此番回来,身无分文。偏偏你又不肯周济他们一二,难道他们要等着饿死吗!”卓夫人反唇相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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