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余光(28)

作者:不是知更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细数这几年,顾怀余一直不明白延迟满足的道理,傅立泽给出的任何一颗糖他都无法忍住不去拿,烫痛了也不缩手。

现在一捧糖摆在唾手可得的地方,他却看也不看了。

他们转身走到其他人面前应酬。香槟杯里的气泡水喝得差不多了,顾怀余才从宴会里脱身,从侧门穿过庭院,往卧室所在的那栋楼走。

傅立泽追过来,在他快走到喷泉边时叫他,“小余。”

旁边有佣人,顾怀余便给了面子,木着一张脸转身。

“有东西要给你看。”傅立泽说,走近一步,入侵了他的社交距离。

顾怀余没有后退,但站在台阶下,和他对话不得不微仰着头,“你可以交给阿楷。”

这让傅立泽被迫记起上一次他这么仰着头看自己的场景,很可怜,嘴里在说半真不假的“只是想要你看见我”。

是同样的脸,但他想现在的顾怀余可能不愿意再说这种话了。

“我亲自交给你。”傅立泽喉结滚动一下,坚持道。他走下阶梯,到了离顾怀余四五十公分的地方,“要在这儿看?”

喷泉的花丛后面就是茶歇的桌椅,顾怀余默不作声地朝那个方向走。佣人去端了茶点过来,他并没有和傅立泽一起坐下,只是站在花丛附近静静地看着男人。

傅立泽打开投屏,给他看了一段录像,是在境外一个混乱的街区里,人影晃动,四处沾着血迹。几个人倒在地上,拍摄的人一个一个地确认,撤掉伪装用的帽子和胡须。

第三具尸体的脸一露出来顾怀余就知道是谁了,眼睛眨了几下,“顾怀沛死了?”

“做过基因比对,是他。”傅立泽说,“他死了。”

他给出的命令是只要人带回来,死活不论,雇佣兵们下手便干脆了一点。

顾怀余看完那段录像,站了片刻,忽然走过来坐下了,捧起一杯茶,温着自己的手。

半杯茶喝完了,他才说,“你做的?”

傅立泽没正面回答就算是肯定,“其余的事情我已经知会秦楷了。”

顾怀余偏了一下头,透过红茶袅袅的雾气盯着他。

馥郁的茶香和星点水汽显得人很湿润,叫傅立泽心不由己地回忆几天前的那个梦。他说话语气都放轻了,透露出他正在不得其法地想让顾怀余开心,“顾怀沛活着总是麻烦。”

顾怀余哦了一声,放下茶杯,把脸转回去了。但他也没有起身离开,好像知道男人还有话说。

果然,傅立泽说,“小余,伤好得怎么样?”

他没有先问顾怀余的记忆恢复多少而是询问伤势,让走到附近才听了一耳朵的秦楷有些意外。他刚想出声,顾怀余先瞥见了人影,垂在椅侧的右手快而不着痕迹地比了一个手势。

秦楷一怔,但很懂眼色地退回去了,还顺便叫走佣人。

“好了。”

傅立泽踌躇再三,问道,“有没有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没有。”顾怀余说,像在跟傅立泽玩什么一问一答的游戏。

“你很关心这个?”他说着,别过脸看傅立泽,声调平平淡淡,慢吞吞地问,“我和你之前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七章

秦楷站在露台上盯着庭院那一角的动静,其实在他走开之后没几分钟,那边的交谈就戛然而止了。

他看见傅立泽慢慢踏上大理石的台阶,差点因为走神撞到一根罗马柱,重新回到宴会厅之后,叫走特助,不再同任何人应酬就径自离开了。

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傅立泽也清楚这样是在回避,但顾怀余的问题确实让他无从回答。

他们之前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傅立泽想过要单独带他去度假,也想过要送点珍贵的、用心的礼物给他。从那条项链开始,他以为还会有很多个机会,但事实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他所给出的喜欢一直掺和着其他浑浊的东西,还有一大堆的问题,只是顾怀余愿意迁就而已。

顾宅向外的道路两侧种满了香樟树,车在其中穿行,树叶切割着路灯的光束,投在车里变成快速闪动的明暗光影。傅立泽就在这条路上走马灯式地想了一遍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

享受付出时,身在其中的人容易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以为手中所握的一切都是由自己掌控的。但其实主动权从来不在被付出的人手里。傅立泽现在意识到,顾怀余不肯看着他了,他就没有任何办法。

秦楷目送那辆车徐徐开出别墅大门,才下楼折回另一边去见顾怀余。

他在书房等了很久,顾怀余不知道是去做什么,进来的时侯带着一点水汽,或许刚洗过澡。

“找我?”他往沙发上一坐,下巴微扬,示意秦楷不用继续站着。

可能是不太准的直觉,秦楷隐约感觉他哪里发生了一点细小的变化,“许特助传了一段录像给我。”

顾怀余又把那段录像打开,盘腿缩在沙发里,放慢倍速,似乎很想找出什么破绽,“你觉得顾怀沛是真的死了吗?”

秦楷闻言顿了顿,“我改天会亲自去处理那具尸体,重新检查身份。”他说着,又报出几个名字,“还有这些人。”

跟随顾怀沛流窜到境外的心腹不太多,不过也需要拿个主意,比方说这几个名字是要抹掉还是要带活人回来。

他念到阿松时,顾怀余脸色一变,继而突兀地追问了一句。

秦楷谨慎地停下来,房间沉寂少顷,顾怀余皱着眉,讲出了很多先前没有说过的游艇爆炸的细节。

当时他把简易炸弹扔在茶桌下,阿松和几个背叛他的人不是被炸死就是坠海,只有两个负伤的人登上快艇离开。

之前医生交代过可能会有这样突然想起一些事情的情况,秦楷镇定地陪着他回忆那天的事,总算彻底弄明白了为什么顾怀余这次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跳海的时候我挡在阿泽前面。”他说。

秦楷无论如何也料不到顾怀余会做到这个地步,无言以对,瞥他一眼,把录像关上了。

顾怀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门外走。他看起来很疲倦,像跋涉了一段很长的、崎岖的路。

沙发后有一个很高的书架作隔断,摆着的都是已经泛黄的平装书。顾怀余走到那个书架附近,没绕过去,忽然站住了。

他从那个架子上取了一本薄薄的小说,盯着封面的名字看了片刻,垂着头道,“我之前是不是很喜欢他?”

秦楷瞥见封面的那行德语,觉得回答显而易见,却又不能明说。

但顾怀余本来也不是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一些断线的记忆慢慢连接起来,海水的苦咸味道,钉在日影里的书,一发子弹的左轮手枪,还有一些杂乱的人脸。

他伸手翻了几页那本小说,用一种隔岸观火的微妙语气,说道,“应该是很喜欢吧。”

那种表情让秦楷有点不敢说话,沉默地站在他身后。顾怀余垂着头看了几行,便把书合起来扔回架上,抓住房间木门上的铜把手,开门出去了。

伤势见好,应酬交际又渐渐多起来。有些顾怀余可以推辞,有些不太好不去,特别是方霆的邀请。

前一阵子边境不太安稳,方霆被派到北方呆了一个多月,这两天才有空回家。他早就听说顾怀余受了伤,心急火燎地想去探视又被秦楷好言劝回来。现在顾怀余伤养得差不多了,便决定先来见他。

他比约定时间稍早一点登门,方霆从楼上下来,迎上来笑了笑,“小余!”

方霆看顾怀余现在脸色还好,稍稍放心,开始盘算着带他出去散心,“我大哥送了我一匹马,跟我一起去俱乐部看看?”

顾怀余对马术不算很热衷,但领了他的好意,随口答应了。

那个马术俱乐部在郊外,地方还算大,军部很多人都在这儿养了几匹马。顾怀余后背的伤还需要注意,不太方便骑马,只是跟方霆在马厩看过一圈,马术服都没换就回楼上的休息室喝咖啡了。

他站在落地窗边,和正在山坡上跑马的人招了招手,表示自己在这儿等他。方霆冲他点点头,大概是被拘了很久总算能透口气,一夹马腹,接着向另一头跑去。

顾怀余等了一会儿,翻完大半本杂志,不太想继续干坐着,推门打算去楼下的射击场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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