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看着主子如此淡定,双儿也稍稍敛下躁动的心神,转念一想,“也对,皇上若是真爱庄妃娘娘,就必然会保护好她,而不是把她宠上风口浪尖了。可就算这样,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这也太……”
“没有孩子,庄妃根本没怀孕。”沈乔淡淡打断,果然见对方因自己的话而震惊地张大了嘴,那表情真是比见鬼了还要惊悚。
而她之所以有这样的结论,正是之前拽住庄妃的手腕时不经意间把到了她的脉。
沈乔懂一些中医药理,因为自己的亲爷爷在世时诸病缠身,他有一个十分要好的中医朋友,也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姓钟,一直很细心地帮忙调理爷爷的身体。沈乔耳濡目染跟着领会了一些皮毛,至于把脉探孕象这种古老而神奇的技能,Get住完全是巧合。
那天钟爷爷上门探望爷爷,身边跟了个已有两个月身孕的孙女,和沈乔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屏幕里在放宫廷剧,放到太医为某位娘娘诊出了喜脉。沈乔心血来潮,正好身边有个实验对象,就缠着居然还真会这种技能的钟爷爷教了她。
学成之后就手痒痒,碰到认识的怀着孕的都忍不住上去搭一把。甚至到后来,那些调皮的小伙伴都拿她代替验孕棒了,还别说,真挺灵验的。
所以方才搭上庄妃的脉搏时,沈乔错愣不已——根本探不到任何孕象。
“庄妃先前的喜悦不是装出来的,不会是她假孕,她没必要也没这个胆。可张太医证实了她怀有身孕,那么只可能是皇上授意。太医用的所谓安胎药,其效果必然是推迟月事,可终归瞒不了,所以等到时机成熟,太医便告诉庄妃无法保胎。庄妃为了拉我垫背,便有了今日之举。”
皇帝洞悉庄妃的性子,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当然,也许在他的计划里根本不用等到此时,因为若是宁紫乔,估计早就向庄妃伸出了毒爪。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双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消化掉入耳的信息,随即想到了什么便问:“这么说来,皇上知道主子是被冤枉的喽?”
“不一定,在他眼里,我也不是什么善类。”因嫉妒而心生歹念,太像骄纵跋扈的宁紫乔会做的事了。
“那主子你可以反抗呀,庄妃没有怀孕又哪来的小产,其他御医并不知道皇上的计谋,就传他们来看看。等结果出来,大伙定然以为是庄妃买通了张太医假孕,到时候还能治庄妃个欺君之罪呢。”
尾音未落,沈乔就挑眉投过去一个‘你傻啊’的眼神,解释到:“皇上特意挖了这么个坑给我跳,你觉得他会给我平反的机会吗。就算会,我也不稀罕。”
啊?双儿眨巴着双眼表示疑惑,“为什么?”这一会儿的功夫接收了太多匪夷所思之事,大脑快运转不过来了。
“将计就计……我倒想看看皇上要拿我怎么样,也许,我们的目的是同一个也说不定呢。”
“什么目的?”
沈乔神秘一笑,以口型无声表达出两字:“废后。”
……
琼华殿。
朱奕宸靠坐在御案后,脑子里百转千回。庄妃小产,如他所愿矛头直指宁紫乔,他第一时间就派兵传唤她过来对证,岂料那女人一句听候发落就打发了那些侍卫。原以为她会辩解,没有,她只是冷静地呆在凤栖宫里,听凭处置。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为何真的到了这一步却窜出这么多扰乱意志的心绪来?
身子倾前,朱奕宸取过笔架上的毛笔,再没犹豫,落下朱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氏紫乔得沐天恩,贵为皇后,然其心肠歹毒,残害皇嗣,有失妇德,难立中宫。着褫夺封号,谪居长乐宫。钦此。
“皇上。”周德海挪着碎步进来,躬身禀报:“凤栖宫的侍女沛环求见。”
朱奕宸正拿了玉玺准备盖戳,听闻一顿,下意识将玉玺搁在一旁,冷然道:“让她进来吧。”
作为安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非必要时刻,沛环不会随意前来,此次求见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她在行过礼后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皇上,奴婢斗胆问一下,庄妃娘娘并没有怀孕,这是真的吗?”
没料到对方会有如此发现,朱奕宸眯了眯眼,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
“是皇后娘娘推断出来的。”
没错,沈乔和双儿的谈话,几乎全被无意间靠近的沛环偷听了去,她在忙完分内的事后立刻找了个机会过来。随即在皇帝的授意下,将所闻一字不漏地转述了出来。
“将计就计?”朱奕宸饶有兴味地重复这个词语,“她是这么说的?”
“回皇上,是的。”
太意外了,那女人的心思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细腻,竟将事态分析得丝毫不差。这一刻,朱奕宸的心被深深震撼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思潮翻涌上来,柔柔软软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
他垂下眼盯着那张墨迹未干的圣旨——沛环说没有听见——那么他们的目的真的会是同一个吗?为什么她也期待这样的结果?嫁给自己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她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看不透,她完全颠覆了自己对她的认知。他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他决定改变主意,废后什么的就暂时押后好了。
彼时,朱奕宸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一念之差会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第20章 论正确的剧情走向
这一日,和煦的朝阳并没有如常升起,天空阴沉得有些可怖,似是很快就会下起雨来。
从凤栖宫走到长乐宫,几乎穿越了半座皇宫。
阴霾笼罩着周身的空气,听到后方吱呀的声响,沈乔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左右两个守卫正在紧闭大门,外面的景色慢慢消失在渐拢的门缝里。从此,隔绝了奢靡的喧嚣繁华;从此,这座凄凉而萧条的宫殿就是她的地盘了。
接到圣旨的时候,沈乔有些难以置信,竟然不是预想中的废后,皇帝这样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将自己软禁在冷宫?是因为忌惮着宁氏一族的势力么?
失了自由,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才能把她放出去,她该怎样寻找回去的办法,该怎样才能孑然一身、不牵连任何人地回到大□□?头痛,还是先不去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双儿根本没察觉到自家主子的愁恼,她只是郁卒中带着些许愤慨地走在前头,步上台阶,停在一栋不怎么入眼的房子前,随即一把推开掉漆严重的斑驳门扉。大概因为很久没有转动过的缘故,门轴里立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紧接着扑鼻而来的,便是一阵湿潮的霉味。
“天呐,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嘛?”双儿挤着鼻子噘着嘴,不满的委屈立时爬满眉眼。
这一间是主殿,也就是说主子从此就要在这里落榻,屋子不算小,却只有一张粗鄙的硬板床、一张积满灰尘的圆桌,以及一个实掩的木柜。主子自小娇生惯养,怎么住得惯如此糟糕的地方。
那一副光景落进眼底,沈乔也不觉皱起眉头,打入冷宫她欣然接受了,日后耳根清静很是不错,没有其他小伙伴入住,好歹也是个独门独院,但都没人给打扫一下是几个意思?这种事情难道还要她亲自动手吗?她像是个会做家务的人吗?
好在有沛环和双儿跟着,自己和双儿不得随意出入冷宫,日后一切生活所需都要由沛环去领取。自己落了难,不知道她出门会不会遭受别人的排挤。
“辛苦你们了,收拾一下吧,我去熟悉下周围的地形。”沈乔说完这句就折过了身去,她倒是也有留着和她们一起干的冲动,但堂堂皇后做这种粗活实在说不过去,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她懒。
……
事实证明,经过打扫的冷宫还是挺像个样子的,虽然寒碜了点。
事实证明,在冷宫里养养花看看书下下棋什么的着实别有一番小资情调,虽然棋友双儿笨了点,简单的中国象棋教了好些天都还不太会。
棋逢对手才带劲,打败双儿是分分钟的事儿,一点成就感也没有。于是,沈乔从一开始的和双儿对决改成了让双儿和沛环两只菜鸟厮杀,她则一边围观指导。
再次遇见四皇子朱梓琰就是在那样一个坐在太阳底下围观那两丫头战斗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