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执意再拜,“为王爷效力,亦是为黎民百姓谋福祉,下官万不敢居功自傲。”他停一停,又道:“方才天使的意思,恐怕此次王爷不能心急,需携家眷一同入京。皇上卧病之中,见儿孙成器,必定欢喜。”
八王爷无限感激,道:“幸有盛大人为本王谋划,本王知道,你一心所念,不过是儿女平安,本王谨守当日之约,必不负之。”
如此,便是个把月过去了,千等万等,全国人民翘首期盼的八王爷一家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几乎十余年没见面的老皇帝和八王爷,一见面就父慈子爱的水乳交融,没有半点隔阂,老子抖着手臂,慰问儿子在蜀边就藩风霜辛苦,儿子热泪盈眶,连声道父亲日理万机积劳成疾才是真的辛苦,旁边站着一个手足无措徐娘很老完全没有进入状态的李皇后,端庄贤淑的儿媳妇和两个孙子一个孙女陪着哭,真是吉祥的一家人。
下头一群文武臣工也很配合气氛,各个拿袖子抹着眼泪,感动□□皇家父子情深,把盛紘恶心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父子相认完毕,老皇帝拉着儿子的手,颤颤巍巍地开始介绍群臣。
盛紘留心看着,那位老奸巨猾的内阁首辅申大人并不在其中,私下问过才知,原来那位申大人逃跑的时候被四王爷手底下的人抓了个正着,一抹脖儿就英勇就义了。想到他家孙女就是齐衡的第二任妻子,盛紘还是不厚道地想:似这般首鼠两端的,就义了便就义了吧。
老皇帝是真得撑不住了,甚至等不及下一个新年,于是善解人意的钦天监监正立刻算出最近的吉日,着即行册立储君大礼。盛紘回了久违的盛府,来不及倾诉别情,便与长柏一起投入册立太子的大典之中。
此次翰林院许多学士慷慨殉国,人手不足,老皇帝便下旨今秋加开恩科,长柏顺势升了从六品修撰。太子新接手储君事宜,身边没有得用之人,便像老皇帝请求将盛紘留在京中。老皇帝打量着太子的确没有自己的党羽,而盛紘去蜀州不久便能得太子倚仗,多半是个纯臣,遂有心给太子培植心腹。
当夜,太子留宿宫中,与老皇帝恳谈良久。而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盛紘不得而知。总之转日,老皇帝便交由内阁下旨,晋盛紘为正三品吏部左侍郎,并主持秋闱恩科事宜。
与此同时,袁文绍也因为临危不惧,平乱有功,升了指挥使,只在那窦老西之下。华兰在忠勤伯府的日子过得越发好了,老伯爷待实哥儿也越发疼惜。而海氏,也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
至此,便无人不知,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盛大人,已然成为实打实的东宫辅臣,炙手可热。来年恩科,就是老皇帝为太子拣选门生,而作为主考官的盛紘,亦将成为无数新科举子的恩师。
这样的运程,是谁也不能想到的。待盛紘从公务中得以脱身,已是半个多月过去了。这日,盛老太太寿安堂设了一席家宴,就是家里人一起吃个便饭,算是给盛紘接风洗尘了。
阔别不过半年,森哥儿已长大了好些,白白胖胖的,一张嘴,便吐出一串泡泡来,几个当姐姐的都围着不肯撒手,连王氏都且要靠后了。老太太独坐上首,絮絮说些京中事,譬如宁远老侯爷是怎么没的,譬如顾廷烨的大娘子本在料理丧事,不知怎么的突然也去了。
盛紘在左侧相陪,一边想这还不是那个外室作的妖,一边慈眉善目地打量几个待字闺中的姑娘。
墨兰是明年及笄,不过数月不见,她原来那些狐媚子的妖妖道道已经去了大半,整个人开始向温婉气质上靠拢,这让盛紘老怀安慰。
如兰性子却还是跳脱,只不过比往日总是更加懂事了。由于年纪大些,容貌上也开始肖似华兰,女孩子家大了,也爱打扮,寻常出门也拿得出手了。
明兰就更不必说,性情沉静,有了些微嫡女之风。据盛老太太说,在平宁郡主的庄子避暑这段时日,明兰的各方面优点都得到了平宁郡主的认可,还在犹豫的也仅仅是这个嫡女的水分。然而在盛紘连升两级,成为□□羽后,盛老太太眼见着平宁郡主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而在与明兰小可爱短暂交流过后,盛紘也知道,在避暑庄子上,明兰与齐衡之间的感情也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本来男欢女爱,若是没得选也就罢了,若是有选择,那谁也不想从头再来。
盛紘与明兰目光交汇,狐狸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泛出一丝算计的冷光——接下来,就该是这些儿女事了。
年方十三的盛明兰姑娘后脊梁里窜上一股凉意:直觉告诉她,她老爹又要忽悠人了。
☆、男婚女嫁
很快,盛明兰就知道了自己老爹要忽悠的人是谁了。
家宴次日,不知谁透露了口风,她老爹盛紘要当恩科主考官的消息在世家勋贵圈里不胫而走,那家里有孩子要科举的,无不想方设法要走一走门路,奈何,盛紘刚刚回京,能与盛家搭上关系的不多。
翌日,却是平宁郡主夫妇携齐衡上门拜见,理由呢,也很冠冕堂皇,说是闻听盛老太太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看着有人送上门来给自己老爹忽悠,和盛紘无懈可击却又无比诡异的笑脸,盛明兰默默在心底里给齐大人点了根蜡。
盛府书房内,齐大人与盛紘相对而坐,面前冰裂纹的茶杯里氤氲迷蒙,婉泄出一缕袅袅茶烟,一室静谧,寂寂无言。
“盛老弟,如今你也算苦尽甘来,平步青云了。”良久,齐大人先开口由衷地感慨道,虽然那其中也有一丝微微的哀怨,怨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好的运气,“想想你去蜀州也不过半年,便有了这般机缘,真是可喜可贺。”
盛紘谦然一笑,虚怀若谷,“有什么可恭贺的,不过是借了动乱的风,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说着,他双手一拱,声音中带了一丝凛然的恭敬,“愚弟所有,不过是圣上恩典,太子殿下赏识。再者,当日在登州,也是齐兄为愚弟美言,愚弟能有今日,也万不敢忘齐兄大恩。”
说及此处,齐大人连忙摆手,正色道:“过去的事,且不必再提了,我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还是盛老弟自己有本事。”他轻轻一叹,似乎心有余悸,“说起动乱……唉,我还真是后怕呀!若非盛老弟仗义,直言利弊,只怕我家衡儿……”
“衡哥儿文采斐然,是京中一等一的,自然会有好结果。且他当日在盛府与柏儿一同读书,愚弟哪能不怜惜?”盛紘温声道,“倒是这几日忙着,不曾探问:那英国公家的三公子,如今是什么光景?好好的,别是受了什么牵累才好。”
齐大人连连摇头,道:“英国公一门英烈,向来最是中立不过,圣上也不至于怪罪。只是小荣妃临死前口口声声说,是怕来日荣家因选婿之事被六王报复,才出此下策,此事宫中人尽皆知,圣上纵然没有明旨降罪,心中也定是埋怨的。英国公只好上书说犬子不肖,自请罚俸一年,圣上也准了。”
盛紘慨然一叹,也道:“坐在家里招祸灾,又有什么法子呢?可惜那三公子原本是灵秀人物,眼看要相人家了,为这事儿,生生要耽搁了。”
“谁说不是呢。”齐大人道,“不过日前听衡儿说,那位三公子似乎有心参加今秋恩科,若是能高中,约摸也不难找到可心的人家——终究是国公府嫡出的公子呢。”
盛紘点点头,心想这位张三公子即便是金榜题名,恐怕英国公也不敢为他娶高门贵女——老国公一辈子精明强干,最是体念老皇帝的心思。如此一来,要么,是娶一个清流本分人家的女儿,要么,便是……
盛紘猛一挑眉,想起自家四姑娘墨兰,头脑快速地风暴运转——当红三品实官的庶女,出身不高不低,性情温婉,颇有才情,与张三公子不至于没有话题可言。张三公子若是走科举之途,必得要仰仗盛紘父子,想来英国公不会不明白。
此时的袁文绍已经官居正六品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而张三公子即便中举,也要在翰林院熬上几年,所以即便墨兰嫁入国公府,也绝对越不过华兰去。墨兰这个庶女的高嫁,也会给如兰明兰铺平道路,抬高盛家女儿的身价。
如此看来,相比寒门举子,这个张三公子作为一支绩优股,显然更加适合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