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6)

宋誉盯着薛从,终于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破绽来,宋誉怒极反笑,道:“能耐啊,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坏了。”

夜里吃饭时,宋夫人不免说起了林翠微,她问薛从:“你瞧那林姑娘如何?”

“温婉娴静。”

“我瞧着也是。”

宋誉道:“我瞧着不如何。”

宋夫人笑问:“哦?那你如何看呢?”

“太小家子气了,和阿从在一块儿,两个闷葫芦,日子怎么过。”

薛从只是微笑,没反驳什么。反倒是宋夫人见宋邵有些不满,趁他开口前急忙问宋誉:“那你中意林姑娘吗?你说阿从闷,你不活泼多了吗,喜欢这种文静的姑娘吗?也好压压你的性子。”

宋誉翻了个白银,道:“和阿从处了多年,我性子不还是这样吗,能压得住早压了。”

薛从不置可否,吃着碗里的饭菜,突然道:“你觉得我压不住你?”

也不知道宋誉想到了什么,突然脸一下子烧红起来,甚至耳根处都一阵麻痒,他急忙将脑袋埋进碗里,挡住一脸春意。

梁国细作被捕和梁军进犯西境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事,不知这场战争他们谋划了多久。战事一起,武将再次抖擞精神,左将军徐云被封为征西大将军,领军令,点二十万兵马直奔丰州,路上再与甘州、雍州两地的常备军合并作四十万,支援西境。

出征之日,私塾休假一天,慕先生的独子也在征兵之列,他要去送行。爱看热闹的宋誉拉着薛从去了城门口,送行的人黑压压挤在道路两侧,宋誉和薛从在人群中望见了泪眼朦胧的慕先生。

“阿从,你说先生看到他儿子了吗?”

“都包在盔甲里,难免看走眼,除非是有官职的将领,坐骑盔甲才显得不同,否则哪那么容易认出人来。”

两人回到家里,宋誉依旧赖在薛从屋内。薛从坐在书桌前读书,宋誉便百无聊赖地趴在他对面玩墨砚。

薛从放下书来,道:“你若无事做,就回去吧。”

“我在这又不吵你,你读你的,我玩我的。”

薛从勉强又读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书本。他还未开口,宋誉便抢先道:“阿从,你声音好听。”

薛从叹了一口气,道:“不如你舞剑给我看?”

宋誉这才打起精神来,眉眼带笑,答道:“好。”

薛从的院子里摆着好些花盆,不方便宋誉活动,二人便相携来到了宋誉院里。正是秋风扫落叶之季,宋誉剑气凌厉,比那秋风更添凉意,剑尖所指之处,一片萧瑟。他在院里翻腾,时不时带起的风撩动薛从的衣摆和发梢。薛从坐在廊下看着院中舞剑的少年,眼中满是暖意。看了一会儿,薛从不免想起他们这十几年来的陪伴,幼时是他依赖宋誉,后来读书后宋誉更多需要他的帮扶,如今各有各的路,能相助的地方少了,但彼此的依赖之心却从未削减过。薛从想,如果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到生命终结之日,那也很不错了。

宋誉收剑,调整了呼吸,回头望薛从,展露笑颜。这九月的阳光投在他身上,却怎么也挡不住他眼中的光芒。薛从看得出了神,不知在想什么,宋誉走到他面前了他都没意识到。

“阿从,阿从。”

薛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宋誉已经站到了他面前。薛从微微一笑,道:“累了吧,回去休息一会儿。”

宋誉坐在他身旁,把剑交到左手,突然伸出右臂,横在薛从前面。“阿从,我胳膊酸了,你给我捏捏。”

薛从失笑,边捏着边说道:“都多大的人了,阿誉,让人看到了要笑话的。”薛从随意捏了两下,拍了拍,便起身要走。“你要撒娇还是留着以后娶媳妇了再撒娇吧。”

“薛从。”

“嗯?”

薛从回头看时,却对上了宋誉委屈的眼神。“你答应过我的,我们不娶妻,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薛从无奈地摇摇头,道:“几岁的人了,我答应过你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但我何时答应你我们不娶妻的?我无父无母,不娶妻也就罢了,舅舅舅母难道能让你孑然一生?真是傻瓜啊你。”

见薛从转身欲走,宋誉急忙站起来,“你去哪?”

“回去歇会儿,晚点要开饭了。”

宋誉见薛从头也不回地离开,急忙追上去,“我陪你一起。”

两人再次回到薛从房中,宋誉走到书桌前,道:“阿从,再读会儿书吧。”

“嗯?”

“我想听你念书。”

宋誉静静趴回方才的位置上,等了一会儿,才见到薛从坐过来。

“你又不喜欢读书,老在这里装什么好学模样。”薛从拿书敲了下宋誉的脑袋。“舅舅不在,不必装。”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觉得听着你的声音入睡,会很安心。”

薛从失笑道:“你啊,是在笑话我的声音催眠吗?”

宋誉已经懒懒地闭上眼里,声音里露出一丝疲惫来,他轻声说道:“不是,想记着你的声音,也许这样会梦到你。”

见宋誉执意如此,薛从无奈,只好拿起书来念着。他的声音如山间温泉,蒸腾着无限柔情,暖洋洋地包裹着宋誉,带他坠入梦中。

虽然想当作宋誉不在,但念着念着,薛从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最终脸从书本旁露出来,看了看已然熟睡的宋誉,目光下移,落在了靠着砚台的毛笔上。

宋誉醒来时,见薛从正在练书法,忍不住凑过去看。“阿从,你的字真好看。”

“你今天夸了我很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我才没有。”宋誉的目光从纸上转移到了薛从手上,心中赞叹,薛从的手也很漂亮啊。

宋誉正看得出神,丫鬟敲门,走了进来。“少爷,表少爷,开饭了,夫人在等着你们呢。”

宋誉抬头,还未开口应答,丫鬟突然看着他笑了。

宋誉疑惑道:“怎么回事?”

丫鬟憋着笑,捂着嘴摇头。

宋誉看向薛从,见薛从也是一脸疑惑,便又问丫鬟:“你笑什么?”

丫鬟看看宋誉,又看看薛从,把视线挪回到宋誉脸上时,忍不住又笑了。

“说话。”

“少爷,你……你脸上……”

宋誉看向薛从,薛从冷静地揉了揉宋誉的鼻头,道:“漂亮着呢。”

被薛从这么一碰,宋誉的脸红了起来,但不等他反应,就瞧见了薛从指尖上的墨渍。墨还湿着,是趁宋誉和丫鬟说话时刻意沾上的。

宋誉一愣,急忙跑到里屋去,照了镜子才发现自己脸上被画成了老虎,鼻头处这块黑斑更显出这只老虎的憨傻来。“薛从!”

宋誉跑回来时,反现薛从已经不见了。丫鬟捂着嘴指向门口,宋誉抓起桌上的毛笔,追了出去。

薛从身子弱些,体力远不如宋誉,没跑多久便被宋誉跟上了,宋誉挥舞着那支毛笔,在后头叫嚷着。薛从跑得急,已经出了一身汗。“阿誉,你别追了,舅母还在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不行,我非要在你脸上画只猫不可。”

两人跑进了花园里,薛从无路可走,急忙往假山里钻,可宋誉身手矫捷,一下子赶了上去。薛从往里头窜了一会儿,找不到出口,他转身之时,宋誉已经到了跟前。两人笑闹着,互相拽着胳膊,谁也拗不过谁。他们离得很近,皆是满身大汗,心跳加速,挣扎一阵,不知是谁先松了劲的,手还握在一块,但已经不是抵抗之态了。薛从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却见宋誉的脸越凑越近,他的眼神极为真挚。薛从似乎被这目光震住了,一时忘了呼吸,笑容渐渐收紧,却没闪避。正当唇与唇要碰在一块儿时,假山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少爷,夫人让你别总欺负表少爷,赶紧出来吃饭,菜都要凉了。”

闻言,薛从就要推开宋誉,但宋誉已经松手退后了一步,推人的力道在空气中化开来,显出一丝若即若离的暧昧感。

直到晚饭过后,两人都没再主动开口与对方说话,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敢了。

夜间,薛从解衣,熄灯上床,躺了一会儿,觉得心里有些乱,总想起假山之间宋誉的目光。还未入眠,薛从便听见窗户传来异响。他疑惑地起身,想着是没关好窗子,被风吹开了。他刚下地要走过去,便见到黑暗中一人走出。薛从惊了一惊,还未喊叫出来,就听那人说:“阿从别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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