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将军锦绣妻(428)

林氏但笑不语。

这样坐了两刻钟,那耐不住性子的晋国公又站了起来。

“禀太后,老臣府中的确有事……”他方才好不容易编出来一个诓:“老臣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媳妇,前日不是病死了么,这几天都忙着送葬呢!”

林氏听着就笑了。

“哦?是贵府上的大少奶奶的葬仪?这事儿我们都听说了,只是,贵府大少奶奶是过门没三个月就病死了的,很是晦气,贵府不过草草下葬,连停灵都省了,何来忙碌?”

晋国公老脸一红。

“这……家里头总要开祠堂的!”他瞪一眼林氏:“老臣向太后回话,安王太妃操什么心呢!”

上首的徐太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喉咙颤颤地滚动着,然而身侧那位女官已经将手指覆在了太后手背上。这样一个轻柔的动作,太后已被吓得满脸惨白,一声儿不敢出。

她知道,只要自己敢开口,这位女官那带着剧毒的指甲就能轻易刺入自己的手腕子。

她还不能死……

“太后娘娘早有吩咐,请安王太妃和晋国公大人多留一会儿,怎地大人这般急着回府!”女官的笑语中带着一丝嘲讽:“难道大人府中的家务事,竟比太后娘娘更要紧了?”

“不敢,不敢!”晋国公忙摆手道:“太后娘娘也乏了,老臣怕叨扰了您……”

“怕什么,您是太后娘娘的亲兄弟,您在跟前作陪,太后高兴还来不及。”

“这……”

晋国公正急得满头冒汗,旁侧林氏噗嗤一声笑了。

“我说晋国公大人,您要回就回罢,把实话说出来太后娘娘怎会为难你?怕就怕你有事瞒着太后,拉你家那个过世的大儿媳妇做遮掩罢了。”

晋国公一听又跳了脚。

“林……安王太妃!你可真是仗势欺人,老臣与太后回话,你屡屡插言是不把皇室的规矩放在眼里吗?再则,老臣何须隐瞒什么家事,你妄自揣测也就罢了,老臣是否要回府,与你有什么相干!”

林氏淡笑着看着他。

“并非妄自揣测,而是臣妇已经看穿了晋国公大人的谎言。”她定定道:“若不是偷拿了这白茶菊里头价值连城的血玉想要偷运出宫,大人又何必急着回府呢!”

***

晋国公怔怔地站在殿内,看向林氏的目光茫然失措。

他几乎反应不过来对方的话。许久之后,他才目眦欲裂地怒吼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林氏,你屡屡和我作对也就罢了,我也算是朝廷命官,你竟敢在太后面前诬陷我,你该当何罪!”

林氏的目光平静如水,仿佛从来都没有变过。

“血玉是皇室贡物,有市无价。晋国公大人起了歹心,事情虽荒唐,倒不是没有可能。要紧的是……如今这一杯白茶菊里头的血玉,已经没了。”

她将身侧那一碗秋菊重新掀开了,给上首女官查验。众女官都来瞧,一见果真里头什么都没有了,不由惊呼阵阵。

“啊呀,今年上贡的血玉统共不过几块,怎能好端端地没了!且没了血玉事小,这一杯子秋菊也要因此遭殃,那可是谁都担待不起的!眼下还是要尽快找出血玉,再等个把时辰,这秋菊少了血玉的滋养可是要枯萎的!”那为首的女官一壁焦急呼喊着,一壁指使道:“快找,快找,看是不是不慎拿掉了!”

众女官在屋子里四处搜寻,半晌无结果,那女官才皮笑肉不笑地朝晋国公走近两步道:“果真没有呢,方才安王太妃既指正了晋国公大人,说不准真在大人身上!”

晋国公惊怒交加,叫道:“我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兄弟,你们不信我,倒信一个与人苟且被赶出府门的贱妇!”

他一壁叫,一壁瞪着那凑近的女官,忽觉两股战战。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太后身边的女官都是生面孔。从前那些相熟的人,在他这个正经国舅爷面前哪里敢放肆?

可是,从前的人都在哪里呢?

晋国公越发猜到了那个可怕的事实,但他不愿去相信。

“来人,搜身!”那女官毫不客气道。方才摁着晋国公下跪的两个内监闪电一般又冲出来了,扭着他的胳膊要搜。

晋国公出身名门,自幼征战沙场,后来又做了国舅爷,这一生中或许经历过生死,但绝没有受过屈辱。他惊恐地尖叫起来,喊道:“太后救命,太后救命啊!”

徐太后哪里能救得了他。

第八十九章 晋国公发狂了

徐太后正剧烈地咳嗽着——方才众人翻找之时,身边女官趁人不备,强行把手边上一杯凉茶全灌进了她口中。很快,她的哮喘发作了。

她咳得五脏六腑都快碎了,她用哀求的目光望着女官们,又伸出手指着林氏。

林氏冷冷瞥一眼她,回眸将目光定在挣扎的晋国公身上。晋国公虽是武将,却许久不曾握刀习武,十几年来沉迷酒色,没几下子就被两个内监死死摁住了。林氏一步一步地站到了他面前,蹲下身子,伸手笑道:“拿出来。”

“什么?我没有偷拿血玉……”

“不是血玉。你知道我需要什么,那是一件很珍贵的宝物,就在你身上。”

“你……你胡说什么……”

“那我只好亲自来取了。”

林氏轻巧地握住了晋国公的右手。

时隔二十多年,她再一次握住了对方的手。

新婚燕尔那几年的甜美,是她恨之入骨却无法忘怀的记忆。她自然记得,这个男人曾经给了她最好的日子,每一次握住对方的手,那种心潮澎湃的冲动是多么清晰……可是现在,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只有仇恨。

还有面对一个手下败将的胜利的……喜悦。

林氏猛地一拽,将对方宽大的袖子震开,随即用另一只手从袖口中取出一卷封存地严严实实的、外表看起来极其精美的画卷。她轻笑着,当场展开了摊在青玉案上。

“你,你……那是……”晋国公乌青的嘴唇如筛糠一般地抖起来,突地仰天发出一声惨嚎:“林漪澜!你这个贱人啊!你要的,竟是这个东西?!”

“否则我要什么呢?”林氏猛地回头:“因为据我所知,你们晋国公府,只剩下这唯一一件有价值的东西了!你们还有什么呢?若是还有更多,那就最好,我统统要了。”

晋国公颤颤看着她,半晌俯身呕出了一口黑血,软在地上挣扎道:“你,你们,你早就盯上这东西了?不,不不,你们用什么威胁了太后娘娘?你和徐策,你们……徐策为何能够封王?这并不是什么救驾之功罢?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他终于明白了。

但他明白的太晚了。

若他早些发现端倪,他绝不会带着这么贵重的宝物进宫!这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晋国公大人这话我可不明白。”林氏细细看着手中图纸,一寸一寸地辨认。很快,她确认了这张图是真品。

她快速收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口里。

“哦对了,那块血玉……”她回眸指了指晋国公:“也在他袖口里。”

众女官上前一翻,果真。

“晋国公大人偷盗皇室贡品,按律当斩,念在您是太后娘娘亲兄弟的份上,臣妇为您求情,不如就请太后将晋国公府查抄、满府禁足吧。”林氏笑道。

上首太后咳嗽的声音低了下去,并非是女官好心给她用了药,而是她人老了,咳到这份上就能晕过去。等太后彻底因窒息而晕厥,那女官才将一粒薄荷丸塞进她口中吊着她的性命,转首命令道:“太后娘娘口谕,将晋国公府抄家禁足,派遣城防营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进出!”

晋国公死死地咬着牙,一声未吭。

他急促而艰难地喘息着,很久,当那几个内监要拖了他下去时,他反手指着林氏道:“贱妇!你如今荣华加身,连皇族都踩在脚下,你觉着你赢了吗?哈,哈哈……一个和外男苟且身败名裂的女人,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下的女人,一个大半辈子在庵堂里做粗活受辱的女人,一个只能靠着佛法来填补千疮百孔的人生的女人,你觉着你过得好?”

晋国公的面孔几乎疯癫一般地扭曲着。他一字一顿扔下最后一句话:“你,只是个可悲可恨的贱妇,当初我命人拿着杠子一点一点地从你肚子里挤下来的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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