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将军锦绣妻(360)

她在战火中从城墙上跳下去,因摔伤而失忆。徐大将军把她找回来的时候,我和几位御医大人都给她诊过脉,我们发现她心智没有损伤,只是忘记了旧时的人和事。那一刻,我没有为她的失忆症而担忧,相反,我几乎是欣喜的。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都陪在她身边,她总会重新认识所有的一切,找不回记忆没有关系,因为大将军那样的人,不会因为她失忆了就改变对她的爱。

可现在,一场雨夜,一个叫做花朝的人,倒是叫醒了她的脑子。

她记起来了,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我似乎并不高兴,在国公夫人的拜托下我再一次给她问诊。

只是这一回我才发现,她想起来的只有往事,没有前尘了。

她忘记了自己是傅华仪,只知道自己是傅锦仪。她再也不用在每一个午夜里从噩梦中醒来,再也不用纠缠上一世的人和事,再也不用为了生母陶氏、为了那个被铜锤砸死的胎儿、为了被脑伤耽搁前程的傅德曦而满心遗憾,再也不用为了凄惨的前生耿耿于怀。当我知道傅锦仪就是傅华仪的时候,我曾去庙中还愿,叩谢神灵对她的大恩大德;但直到今时今日,当傅华仪这个人存在的痕迹都被她亲手抹去时,我才明白,这一刻她才真正重生了。

没有牵挂,没有遗憾,没有不甘心了。除我之外,一切和傅华仪牵连的人都不复存在,萧家已经灭门,傅家也已经改天换地。傅锦仪是太后亲封的荣安郡主,是当朝着正一品大司马的正室夫人,是徐家的嫡长媳妇。

我终于能真正放下心。

因为一场宫变,朝堂的局势不一样了,傅家成了新皇赏识的望族,他们终于有能力为死去的傅华仪堂堂正正地讨回了公道。傅守仁亲手洗脱了傅华仪身上的污名,傅德曦领着人在乱葬岗里找回了她的几件贴身衣物,在傅家的祖坟里给她立了一个衣冠冢。傅华仪已经安息了,就连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甘心了。

我也曾迷茫过,我问过上天一个问题——记忆和前程哪一个更重要。

我一开始认为前程重要,因为人不能活在记忆的阴影里。

但后来我认为记忆更重要,因为记忆是人的灵魂,丢掉记忆就是丢掉自己。

再后来,我有些顿悟了。我开始明白,对傅锦仪来说,上一世的傅华仪其实并不是她的记忆、她的灵魂。傅华仪就是傅华仪,傅锦仪也只是傅锦仪。傅华仪死了,死去的人回不来,就像天底下很多珍贵的东西,失去之后,不是你想找就找得回来的。

傅华仪,已经不存在了。除了保存记忆的傅锦仪,天底下间再也没有旁人认可傅华仪的存在。一个人被天地忘记,就是消亡,无论是否重生。

傅锦仪没有资格,也不应该背负傅华仪的人生。

终于,傅锦仪成了真正的傅锦仪。她为自己而活,不再为傅华仪而活。

这,才是圆满吧。

第二十五章 是谁指使的

小蓉给几位主子都诊了脉,连林氏也细细地瞧了,毕竟都在外头淋过了雨。

等大家折腾完了,林氏端正坐在炕上,傅锦仪和花朝两个一人包着一床被子坐在旁边。

虽然花朝强烈抗议用这种方式对待她!

对她们两个,林氏看一眼这一个,再看一眼那一个。半晌叹一口气。

“你,你真的想起来了?”她小心地问傅锦仪道。

这会儿的傅锦仪精神极好。

方才小蓉过来瞧了,已经诊断出她受惊着凉。开了两剂药吃下去,突然就精神起来了,硬是不肯去睡觉。

“我见到花朝之后就想起来了。”她咬着嘴唇道。

“得,见了徐策没想起来,见了你父亲也无动于衷,见了我一脸茫然,原来你真正要见的人是她。”林氏指着花朝:“我该早些想到的。”

傅锦仪满脸通红地点点头。

“那就是说,您是见到了我才想起来了?先前没想起我的时候,是把我当成徐策的宠妾了?”花朝面色不善:“我方才听您屋子里的下人们说了,您出来这一趟,是专程去找我麻烦的呀!”

傅锦仪浑身一悚。

“不敢,不敢!”若不是裹着被子,她这会儿都跪地磕头了:“我那是听了小人挑唆,又忘了从前的事情!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呀!花朝姐姐大人有大量,您千万不要跟我计较哇……”

花朝冷笑,一手拍在炕上的小几子上:“来人,把那个给少奶奶传话的丫鬟带上来!”

随着话音落地,她手底下的茶几子应声而碎,傅锦仪和林氏两人都打了个哆嗦。

“还不赶紧去提人!花姨娘也是你们的主子!”林氏连忙命令道。下头婆子丫鬟们不一会儿拖了两个人上来,一个是那个闯进来说“大将军去姨娘屋子里了”的丫头,另一个却是给傅锦仪守夜的丫头。

林氏冷冷瞧着两人,先指了守夜的丫头道:“千叮万嘱让你们好生伺候少奶奶,你们倒好,三更半夜地还拉着少奶奶说话。”

守夜的丫鬟早吓得浑身发软,瘫在地上哭。

“好在你还知道少奶奶跑出去了,要告诉管事们。”林氏缓和了声色道:“你现在来告诉我!方才你身边这个死丫头是怎么进的正房!又和少奶奶说了些什么!只要你说实话,将功补过了,我就不追究你了!”

守夜的丫鬟慌忙爬起来,哭着叫着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亏的她脑子好使,对方如何描述花姨娘的话都记下了,细细地禀报给林氏。林氏听后只是冷笑,刚要拍桌,发现桌子已经被花朝拍散架了。

她只好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把那个闯进来的丫头嘴里的帕子拿下来!我倒要听听她想说什么。”

还不等底下人动作,花朝皱着眉头道:“何必听她的。事实很清楚了,这个丫头图谋不轨,想要害少奶奶的性命。明知道少奶奶有脑伤,还专捡了半夜里撺掇少奶奶出去,不巧外头又打雷下雨!这要是淋着了,惊风可是跑不了的,到时候像先帝一样瘫痪了都是轻的!与其说是要挑拨我和少奶奶,不如说是要谋杀少奶奶。”

傅锦仪听着重重点头。

“也不用审了!把人关进柴房里,拿鞭子把浑身的肉都抽干净了,留一口气吊起来,再看她要交代什么。”花朝一语落地,那个小丫头疯了一样挣扎起来。

只是花朝还未说完:“再去她家里,提了她老子娘和兄弟,一个一个地按在外头打。腿脚都打断,和这个丫头一块儿吊起来。”

折腾了一顿,外头的雨还没停。

天依旧昏沉沉地,钟漏刚刚过了五更的刻度。有人进来禀报道:“大将军回来了!”

***

“就算是猜,我也能猜到是她捣的鬼!”

傅锦仪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

那天夜里虽然没真的淋湿,但过了一晚上之后,她还是发了低烧——是惊风的轻度症状。好在府里早有准备,开药、扎针、发汗,她被按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总算没有大碍。

此时屋子里静悄悄的。

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徐策将一碗莲藕桂花粥端到傅锦仪面前。

“也是我的不对,该和你解释我是去了宫里有急事。不过就一晚上没回来,竟然还有人钻空子要谋害你!”

徐策说着,舀了一勺子粥:“你试试够不够甜!”

傅锦仪连忙扭了脸,道:“我想吃馄饨!甜的都吃了三天了,我想吃点有滋味的!”

徐策无奈地放下勺子。

“这能怪谁呢?你发着烧,不能吃些乱七八糟的,只能喝甜粥。”徐策好心劝道:“惊风调养不好,会落毛病的!”

傅锦仪勉强吃了两口。

胃里头翻来滚去地抗议着。她捂着肚子哼哼唧唧,滚在了徐策怀里道:“我明天能出门吗?我想见见那群混蛋!”

徐策手一顿。

“见他们做什么。”他的声色里透着漫不经心的淡漠:“我今晚再进宫一次,就替你解决掉这件事!”

傅锦仪微微惊讶。

“你又要进宫?就是为了我的事情?等等,你那天晚上进宫,该不会也是为了……”

“都是为了你的事。”徐策抱着她道:“我只是想快刀斩乱麻,趁着圣上还看重我,早些把该解决的解决掉……没想到对方还有后手。”

“宫里出现的那只香囊,只是第一步?那天晚上引我出去,就是他们的后手?”傅锦仪听着连忙坐起来:“你能肯定这两次的事情,都是那个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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