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决心要破釜沉舟,非要拿下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个,跟着他们,去到外面的世界,享受无限的新奇和荣耀风光。
话音未落,就有一声惨叫。
竟是沈徵站起来,踢了蓝祐儿一脚。
可怜蓝祐儿不会武功,结结实实吃了锦衣卫千户这一飞腿,立刻弹出丈余外,当下重重摔在地上。
疼得她眼泪直往外冒。
沈徵:“这一脚,对不起;可姑娘再过来,在下还要踢,你自重吧。”
说完抓起她的外衣甩过来,扔了蓝祐儿一脸。
蓝祐儿羞愤至极,她生活的部族原本就是一个充满野性的小圈子,男欢女爱都十分直接,那些朝她求爱的男人,哪一个不是将她奉若神明。
可偏偏在沈徵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气得她全身颤抖,眼前发黑,恨不得扑将上去讲沈徵狂撕滥咬一通。
这时候,有只咸湿的手搭在她腰际,倪亨觍着脸说:“姑娘,他不懂怜香惜玉,跟他计较个什么。”眼神充满不怀好意的灼热。
蓝祐儿满腔的羞恼愤恨,一下子发泄在他身上,挥手甩了他一个大耳光:“淫贼,滚开,再敢碰一下我告诉你们家公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呸!”
瞧瞧,就是这么双标,好看有钱的男人,就是倒贴也叫得人家一声公子,若是丑陋的穷鬼,那就成了淫贼。
倪亨恨恨缩到边上。
一夜过去。
天亮以后,众人皆饥肠辘辘,需要先果腹才能继续赶路。
于是决定分工合作。蓝祐儿熟悉打猎,就负责采集食物;林一闪带倪亨出去探明前路;沈徵和倪孝棠留守在山洞。
出发前,林一闪和倪亨的小队看起来十分和谐,她对倪亨说:“这一带的山势都是北高南低,东西回旋,我观察过水流多往东南方向走;种茶要在湿润的地方,我想茶山应该亦不外如是,咱们就朝东南面去找找吧。”
倪亨自然点头称是。
他们两走了,留下来的倪孝棠和沈徵,却就没有这么好的默契了。
沈徵本就憎恶他,他不出手对付倪孝棠,纯粹因为自己如今是北镇抚司的千户,职责在身,不能越权发泄私愤。
而且他也不想让林一闪为难。
于是他选择在就近的河边搜觅,顺手砍掉一些野生的芭蕉叶,等着它们的根部冒出水来,如此等林一闪他们回来,就可以取干净的叶茎水喝。
至于倪孝棠,他一点都不想保护,还巴不得来一只野兽把他咬死了才好,那样就属于苍天有眼,他充其量就是个援护不力。
偏偏倪孝棠也不傻,山洞不呆了,跟出来在沈徵屁股后面转,还净说一些惹毛他的话:
“我知道,你小子不就是看上那姓林的娘们了么,这种事我见的多了。”
沈徵觉得他粗俗、恶心、无耻,撇开头去不听,脚下步伐更快。
倪孝棠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摇晃着一把宋朝古画的褶扇道:“本官可是为了你好,你说你,好不容易攀上赵文春这根救命稻草,可以一沾他宝贝女儿的光,岂有这时候养个表子做外室,得罪老丈人的道理?赵文春再老无力,也没这么可欺……”
他话音未落,沈徵已经怒不可遏,猛然侧过身来,一记鞭腿狠狠将他撂倒。
倪孝棠全无反抗之力,当下滚了几转,栽进河里,惊得他立刻双手攀住了河岸边的芦苇,两条腿在水里挣扎。
“沈徵,你他吗有毛病,快让本官上去!”
沈徵走到岸边,粉底皂靴的两个尖头正对着倪孝棠攀上河岸的两只手。
他耸了耸肩,抱起双臂,看那把刘松年小景山水的褶扇顺水漂远,也学着倪孝棠方才那股漫不经心的口气,说:“你马上给林役长道歉。”
第28章 要你陪绑
“给林役长道歉。”
沈徵居高临下,还有点欣赏态度地看着倪孝棠。
倪孝棠吃了好几口水,抓着河岸挣扎:“我道你吗的歉!林一闪就他吗是一个表……”话音未落,沈徵一只脚就狠狠踩上了他的右手。
嗷呜!倪孝棠惨痛地嚎叫起来。
沈徵面无表情:“道歉。”
倪孝棠咬牙切齿:“你可别笑死老子了,你别是把她当成什么圣人仙女了吧?一个厂督太监的傍家儿……嗷呜!”
沈徵的靴子在那只手上狠狠碾了一下:“道歉!”语气愈厉。
倪孝棠双目血红,身子在河水里载浮载沉,死死狰狞地朝上盯着沈徵。
林中蝉鸣阵阵,聒噪不绝。
谷地南北延伸,另一处的河谷下游,林一闪和倪亨两人分花拂柳,找寻出路。
倪亨一边找路,一边用余光紧盯林一闪。
他知道这个女人诡计多端,若不是受了伤,他还真没点信心和她单独走在野外。现在要盯着她的原因是,林一闪作为他手里的人质,而自家老爷倪孝棠作为沈徵手里的人质,这样大家才能互相放心地分开合作。
“大管家这般盯着我瞧作甚?我脸上有路吗。”林一闪用树枝拨开前方的一处灌木,神态闲闲地说道。
树林里的光束照下来,落在一团不明物上,林一闪不等倪亨说话,就露出了惊喜之色:“快来看!”
倪亨也凑上去。只见一团禽类的尸体,刚死不过两三天的样子。
林一闪从袖笼里取出匕首,将死鸡内脏剖出,打开它的胃。
“这只鸡是被黄鼠狼所咬死,你看,它吃的是谷粒。”
死鸡胃中,尚有未消化完全的谷物。
林一闪:“这是一只黄鼠狼偷出来的家养鸡。”
倪亨反应过来:“既然如此,附近一定有人家居住!”
林一闪:“对,咱们再往前找找,我去河边洗刀。”
河边,倪亨拄剑坐在一块大石上,看林一闪弯下颀长的细腰,清洗匕首。
倪亨一时有感而发:“林姑娘,不是我说,您可比那位蓝姑娘好相处得多了。”
“是么,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跟我处过,”林一闪背对他,笑着道,“还是说,倪管家想跟我处一处?”
倪亨:“?”
她举起尺长的匕首对着光看,清洗干净的刀片在太阳底下,反射出一种炫目的光,将她微笑的脸庞照得绚美无暇。
“倪管家,我知道您为人勤恳忠心,又身怀绝技,这么多年在小阁老手下打点得里里外外不无妥帖,可是……恕我直言,那又怎么样?在小阁老眼中,你仍然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把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此时此刻,听懂了林一闪话意的倪亨,脸上浮起一丝轻蔑的冷意:“林姑娘该不会是想要策反我,让我背叛我们家老爷罢?”
不等林一闪说话,他便道:“林姑娘,别说我全家人都在府里头供职,我几个本家兄弟都靠着跟倪家沾边儿在外面做起了买卖,就连我亲妈和婆娘,都住在下属倪府的田庄里担任管事。这一切都是托了太爷和老爷的福,我要是猪油蒙了心,脑子昏了头,放着这么些富贵舒坦日子不过,却想着背叛老爷,岂不是茅坑里点灯,找屎?”
林一闪嫣然一笑:“可是,倪孝棠对你当真这么好,那你这条腿又是怎么断的呢?”
倪亨脸色一阴,他低下头,看向自己以不正常的姿势蜷曲着的右腿。
自从这次伤好起来以后,这条腿就落下了终身的残疾,一辈子要一瘸一拐地走路。
林一闪:“你这条腿是为我而断的吧?倪管家,你心里很清楚,你是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伺候在小阁老身边的人,而我,却时不时要算计他;他为了对付我,派你收买死士暗杀我,这我能理解;可是,我只要稍微上门跟他服软认错,低头说两句过年话儿,他便把一切推在你的头上,打断你的腿给我出气,这你能理解么?”
倪亨阴声怪气地道:“小的只知道忠心为主人家办事,不会这些谄媚言辞,即便为主人担上些事儿,吃了小人的亏,也不会像妇道人家一样心存怨怼。”
林一闪笑起来:“倪管家,您可真是一等一的忠心,大度!我都忍不住要给你鼓鼓掌了。”
倪亨则一脸深恨地望着她温润动人的脸庞。
林一闪话锋一转,又道:“可惜这份忠心、大度,在你们老爷眼里,一钱不值。”
倪亨攥紧了拳心。
林一闪:“你们老爷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谁能给他带来真正的利益,他就会靠向谁;反之,就会被无情舍弃;你全家人都为他卖命又如何,能抵得过一个我可以为他带来的好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