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的太医都忍不住回首相看。
黄钟走出太医署道:“他们说近日打扫后宫的女婢们都多有不适,他们倒是没有往中毒的方向查看,只是给她们开了一些清热解暑的药物。”
“中毒?解暑?”百里花影怒道:“他们便这般将宫人的命不当一回事吗?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太医署良心便不会不安吗?”
“太医署之中的人一向明哲保身,若是能不治便尽量推脱无事,若是当真出了事情也好找借口维护自己的名声。”
“名声?”
“医者重名声,你不会不知道……”
百里花影蹙眉颇为不屑的开口:“我认得的大吕大人与南宫大夫便不是这种人,真不知这太医署之中到底有几个能被称为医者。”
“少之又少……”黄钟苦笑泛开:“否则当年大吕也不会气的去了凌月阁。”
“当年大吕大人在太医署不得志吗?”
“不是不得志,而是有怒不可言,有病不可治,当真是有违天下医者之名。”
“先行去后宫看看吧,总要弄清楚为什么宫女会浑身是毒。”
“嗯。”
行到沉香亭处,坐在亭中赏花喝茶的暮皇后第一眼便认出了百里花影身上的配饰,还有她手腕上最为特别,天下独一份的手链,就连她裙角的芍药花都叫她一眼认出是出余亦的手笔,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张扬着余亦的待她的心意。
她坐在亭中看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捏碎了手中的杯子,低下头便能瞧见自己的衣裙上的精巧的绣花,还有名贵的绸缎,就连手腕上的戒指都比百里花影那一身要名贵上许多。
可她妒忌着那身衣裳,渴望着余亦的美好,心酸曾经的美好尽数破碎在长辈的阴谋之下,更叫她难堪的是,不知不觉她早已和她心中最不耻的父亲成了一样的人。
那一身将落霞多比下的艳烈红衣,她终是不配穿上。
百里花影回眸便能瞧见坐在沉香亭之中面犯愁绪的暮皇后,皇后也正盯着自己,百里花影很快的转过头去。错觉吧,一瞬间百里花影感觉到那方奢华端庄的女子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她对美好的幻想。
“看见皇后你不行礼?胆子够大的?”
“刘家过几日便要彻底倒台,尽数斩首,黄钟大人觉得暮家何时会步入此道路。”
黄钟未料到她会这般直接,轻笑起来而后叹道:“应该不远了吧。”
“此案并不难查。”百里花影望着漫天飞舞的柳絮,仰首惆怅道:“真正难查的是,咱们要猜到暮太师想要透过此案告诉余亦什么。”
黄钟抿唇:“你发现了?”
“此案原本是暮太师妄想交给余亦查办的案子,他不惜翻出十二年前的旧案,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厉了眸色望向天际的匆匆飞过的孤鸟:“暮太师到底想要告诉余亦什么?他又要通过此案警告余亦什么?”
“你为何会这般想?”
她半楞的转过头,握紧拳头,并未开口,只是在心中回答。
因为……我怀疑余亦隐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和暮家有关系,而……这件事是暮太师拿来刺激余亦所用。
坐在后宫的凉亭之中,暮皇后起身,步步生莲而来,女儿家的端庄与娉婷都在其中。
他们弯腰施礼。
暮皇后瞧了百里花影一眼,笑道:“本宫能与副阁聊聊吗?”
她半眯着双眸颇为危险的看去:“好。”
站在荷池边,远处传来太监报丧的声响,刘家贵妃自尽了。
皇宫之中莫名的多了两三分的阴凉感,叫她后脊梁都多了几分苍凉的阴气。
暮皇后幽幽开口:“副阁大人可知道刘家为何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心思不正,违背天恩。”她的声音比暮皇后要清脆恬然上几分,落在鱼池之上随风而起似有不可反驳的坚定。
“错。”暮皇后冷笑道:“他们不过是逆了陛下而已。他们落到如今的地步不为其他,只因为陛下留不得他们。”
“皇后此意,未免有些断章取义。”
“副阁大人难道不懂所谓天恩,不过是夏侯家的一点恩赐吗?”她笑道:“这世上人人都有欲望,刘家的人有也不是错事,他们唯一做错的便是太弱,斗不过夏侯家。本宫说错了吗?”
“欲望为人性之本,伤人的欲望便是不对。”
“副阁大人难道要固执己见吗?”
“下官只是不解皇后娘娘叫下官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暮皇后笑道:“本宫只是想要提醒副阁大人,乐正一族功高盖主,何人都容不得。本宫还望副阁大人在余亦耳边多提点一些。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站在他身边的到底是虎狼还是陛下呢?”
百里花影面上多了两三分的冷然,恭敬的施礼送走了暮瑶。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因风而起
第六十四章,因风而起
回到黄钟那方,男子笑问:“怎么回事?”
“她拉着我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她微微摇首,握紧拳头道:“她的意思貌似是说陛下待余亦不是真心。”
“我倒是觉得她的意思……不是陛下。”黄钟蹙眉,半犹豫的开口道:“其实当年许多人都猜测过青鸾郡主和常阳侯的死,先皇……是先皇首肯的。”
“你说什么?”她惊愕的转过头:“你说他们的死是先皇首肯的?”
“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坊间有传闻,当时青鸾郡主和侯爷一死余亦便从长阳城消失,大家便都说是夏侯家畏惧乐正一族的力量,所以闹出汝阳王反叛的假象,为的便是除去乐正。”
她怒然拍桌:“这是什么人传出来的恶言!!当真是失了心智才能说出这种话。”
“没有人细究过,不过……主阁大人说自然是做贼心虚的人传出。”
她将那做贼心虚四个字牢牢的记在心中。
是夜,南宫昭雪坐在清暑殿后殿之中,夏侯南山面色有几分苍白,身上有五六处伤痕,白玉小郡主红着眼睛站在他身边,学着哄孩子招数轻轻的吹着他身上的伤口,恐惧的发问:“夫君你痛不痛?”
他摇头:“不痛。”他哄着:“你吹吹就不痛了。”
南宫昭雪翻着白眼给他上药,口中厌恶着:“你们夫妻想要恩爱回家恩爱去,医者在此处,你差不多一点。”
“我哄媳妇呢你懂什么。”伤口被处理好,夏侯南山叹气:“还好余亦派了行舟门的人跟着我们,不然二打十,今晚当真就要一起去做鬼鸳鸯了。”
“这样吗?余亦还派了人手在你们身边。”南宫昭雪觉得有趣:“他什么时候派的?”
“听常家兄弟说我们开始彻查刘家时,他便已经派了人手跟着我们了。”夏侯南山将目光落在正躺在软塌上休息的余亦笑道:“他那日还特意提醒过,没想到还是暗下里面帮了我们啊。”
“人家如今好歹也是一门之主,思虑事情自然会周全一些。”
“他怎么不醒啊。”夏侯南山穿上衣裳,回身望着床上疲倦深深的乐正余亦:“咱们闹得这么大动静,他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喝的药里面有有一味安神草,只要他不抗拒药物正常入睡。一般睡下了,需要五六个时辰才能醒过来。”
“他若是知道你们这般给他喂药,他会生气吧。余亦可记仇了。”
“他知道。”南宫昭雪笑道:“腐骨蚀心这种毒,本就是需要休养才可渐渐复原。只是他自己不听劝总喜欢做一些危险之事。”
见夏侯南山恢复过来南宫昭雪道:“南斗的身子我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你这几日好好休养,三日之后,尽快将他体内的毒素迫出来。”
白云探头探脑的行到软榻边,伸长了脖子去看沉睡之中的余亦,南宫昭雪觉得有趣便问道:“小郡主在看什么?”
“余亦啊。”她至纯至洁的侧过目光笑道:“我觉得余亦睡着的模样很像我在西域看过的一幅画。画上是个女子,十几年前流传到我们西域来的,说是什么宝藏的图?”
“宝藏?女子?像余亦?”
“嗯,不过……画上的女子没有余亦好看,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没有余亦这样的气宇。”
夏侯南山笑道:“画上的人该不会是青鸾姑姑吧,从前叔父最喜欢画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