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花影心尖错了跳动,只一股羞愧涌上心头,收敛的双眸静静的站在乐正余亦身边,听着他将那些夫人的话一一套出。
听了那些妇人们唠的家常,小侯爷取了一旁的一盒香粉付了银子,将那香粉揣进怀中领着百里花影离去,站在西街街头,满头琼花飞舞。漫天花雨之中,他摇着扇子温然一笑:“花影妹妹,你觉得,咱们如今要去何处呢?”
那人双眸之中并没有居高临下的肤浅,倒是多了几分信任的询问,她收了偏见道:“我觉得……去保和堂一趟。”
似是有些惊喜,他眉宇稍扬:“为何?”
“掌柜的三日前虽然大哭崩溃,却还不至于吐血,方才听了妇人们之言,总是应该细细问过病因才对,为了防止那掌柜夫人暗下杀手。”
“没错。”他收了手间的扇子,转身嬉笑起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花影妹妹果然有些当名捕的天赋。”
再之后,便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她走在前,他跟在后。
北街尽头并没有东街与西街那般喧哗热闹,更多的是几分收敛的烟火之气。
保和堂开在街角,远远便是药香幽幽缠骨之意。
正值晌午店中并无人,仅有一憨憨瞌睡的小伙计,四面药香白烟,店铺阴凉含着水汽,不似人间景色。
“南宫大夫呢?”他轻扣了门框,似是怕惊了那小伙计的瞌睡,只是轻轻开口。
那方的小伙计立刻醒了神,似要跳起来一般直起身子,双眸还是恍惚的,细瞧着那边的小侯爷最后惶恐的道:“大夫出门去了,一时半刻回不来。公子可是要抓药?若是抓药且把药方给……”
“不了,不知大夫去了何处?且有急事要寻。可否告知?”
“自然,就在西街的徐掌柜家里,就是聚宝斋的掌柜。”
“哦,这般啊。多谢。”
百里花影蹙眉与他往原路行去:“真是奇怪,什么病要看这么久?”
“谁知道是什么病呢。”小侯爷领着她往隐蔽的小巷子走去,她不解:“走这里做什么?”
“走路太慢。”停在尽头,他向着那边姑娘伸出手:“抓着我。”
“做什么?”
“你知道亦羽门主闻名于天下的除了盗帅之名外,还有什么吗?”
她蹙眉:“轻功……”
下一瞬便被往高处带去,腰上是那人有力的手臂,四面除了猛袭来的凉风,便是那人身上似兰非兰又如杜鹃的冷香气味,可靠在一起的体温又温暖的叫人心生缱绻。
落在一处屋顶,那边的人丝毫没有留恋的松开双手,并无半分轻薄之意。
她不解的盯着面前的人。
那人却指着园中的景色道:“早就听闻聚宝斋的收益极高,没想到住宅这么豪气啊,虽然比不上皇城……却能南山的园子一较高下了。”
“君言王本来就清廉。”
“那是你不了解他,他与我喝一夜的花酒,就是寻常百姓家好几年的吃食呢。”
“你既然知道,还去喝什么花酒?拿那些银子去救济穷人不好吗?”她随口回答道。
却不料那边的人冷笑起来:“我可没有那么大爱,本侯只要自己过得幸福美满就好。济世救民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们这些心中有大义的人去作吧。”
“搞不懂你。”她低下头去看那边的庭院。
转瞬身边的小侯爷便若云烟便消失在她身旁,待她看清时,那人已经落入园中往园中深处行去了,似是有目的的往房中深处而去,她呆愣的站在高处,一动不敢动。
待那人回来,手里多了一份药方。
“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偷东西?!”她怕被旁人发现,极其小声的在他耳边叫道。
小侯爷丝毫未放在心上,将药方在阳光下摊开:“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药。哎……我也看不懂啊”药方递交到花影怀中:“你看的懂吗?”
“我又不学医。”
“我也只知道些皮毛。”
二人对着那药方发愁,百里花影似是想起何人,拉着他的衣袖道:“我们副阁大人大吕从前是御医,医术也是名冠天下,要不……找他看看?”
他眉宇稍扬起,浅浅一笑:“你现在不说我是偷得了?”
“你这个贼!”
“我本来就是贼。”他拉着女子的手腕,转瞬消失在烟雨楼台之间。
副阁大吕是个其实温和的中年人,盯着那药方细看了许久道:“这药方之中的商陆剂量未免多了一些……而且商陆这种东西脾虚者应该少食用。”
“那食用多了可会有性命之忧?”
“这商陆本就有毒之物,加上这位病人本就脾虚,若是按此剂量食用,性命怕是堪忧啊,便是不堪忧,也多有其他恶果。”大吕再问:“你们从何处得来的药方?此药方颇有误人性命之意啊。”
“来不及解释了。”百里花影拉着乐正余亦道:“快走,咱们去阻止徐掌柜喝下那药。”
乐正余亦却拦住百里花影的急躁,指着那药方上的药材道:“你难道不想要了解一下,这位大夫为何要给这位掌柜开这样的药吗?”
“还能为何?自然是那位夫人指使啊。”
“是吗?”乐正余亦笑道:“那为何……至今还没有人去抓药。”他低下头:“我看这一家子蛇鼠一窝没有一个是好人。”
“你胡言乱语什么呢?”她蹙眉:“快点将这东西送给黄钟大人,叫他定夺。”
“怎么定夺?”他转身对着大吕弯腰施礼,领着百里花影出门:“这药方是我偷来的,成不了证据。”
“那怎么办?”
“怎么办啊。”他叹气:“你去找你的大人,我把药方还回去呗。”
可转念他还是无奈叹道:“我问你,如果说夫人当真要杀徐掌柜,夫人害徐掌柜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这大夫为何要害掌柜呢?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为何要害?”她直言道:“当然是拿钱办事啊。”
“咱们去医馆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那医馆有股远离红尘的温和之意,店中除了药香并无其他奢华之气,将医馆做成那副模样的人,不太有可能拿钱办事。”
“那是为何?你说?”她只觉得面前的人荒唐,却又期待他的答案。
那边的人将药方收入怀中,笑的一脸得意:“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们凌月阁的人。”
“你!”她气结,却不知道如今该如何做事。
“既然有谜团了,那咱们去查呗。”他问:“你觉得应该从什么地方查起?”
她低下头,听话的开始思考:“药方没有问题,从头至尾都是同一个人的笔记,不可能作假……那,要弄清楚这个药方到底是不是大夫所写。如果是,他为了什么,如果不是,那……又是谁写的。”
小侯爷淡然点头,转头望着天空的颜色:“那你自己查去吧,我要去找南山喝酒了,明日再见吧。”
眼瞧着那人要消失在蝶影花香之间,百里花影上前拉住那人的衣袖:“你就这么走了?!”
“嗯,我约了南山喝酒,他最近被南斗赐了婚,正是不爽的时候。身为兄弟怎么都要陪他一醉解千愁吧。”
“解千愁?”她指着园外的长阳城道:“如今怕有命案发生,你居然要陪旁人解千愁。”
“是啊。”
“你怎么这么没有心啊。”
乐正余亦荒唐笑道:“我对旁人能活多久没有兴趣,只要我自己能安全的,幸福的活下去就好了。”他点着少女的额头笑道:“你最好认清咱们两个关系,本侯并非受制于你,不要惹我,更不要妄想能插手我的决定,好吗?我虽然舍不得杀美人,但是……为了保全我自己,不介意让你去地府走一遭。”
总是这样,这个人总是嘴角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看似亲切有礼,实则心狠手辣。她得知了这个人的秘密却毫无胜算,反而处处受制与他。
“别这么看着我。”他依旧笑着:“还是说你想要随着我一起去找南山喝酒?”
“不必了,多谢侯爷。”
他眸色越渐明亮,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去。
百里站在春色百花之间盯着那人远处的身影,满目荒唐。
“乐正一族,都是天之奇才。”
身后传来老迈长叹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只见主阁大人正盘着两枚玉珠,眉眼含着威严与温和:“在侯爷身边几日,可感觉到这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