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谦撇撇嘴：“对救命恩人就这态度，真没劲。”
他走回到自己的宿舍门口，和王杰希正好是对门儿。他手搭在门把上，突然又扭过头。
他看着王杰希，特别艰难地说道：“以后互相指教了，队长。”
王杰希看着面前迅速被甩上的那道门，觉得自己带孩子的路还很漫长。
第三章
最近方士谦心情都比较好。主要是他发现王杰希其实挺好玩儿的。
前阵子袁柏清不知怎的，吵着闹着的要吃小龙虾。听战术讲解的间隙哼唧着说要吃小龙虾，模拟训练的时候一边大喊着老子要吃小龙虾一边撂倒了身为哨兵的肖云，替做完任务回来的刘小别做精神梳理的时候，刘小别说我怎么闻见一股小龙虾味儿啊。
方士谦觉得有点头疼。他这个亲传徒弟哪儿都好，就是身为向导，精神有点不稳定，总犯病。
“你不是都不吃海鲜么。”刘小别被念叨犯了，眉头一直不舒展，“之前吃个螃蟹都懒得剥壳，跟要你命一样。”
“就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吃呗。”袁柏清随便翻着刘小别帮他顺出来的哨兵体训计划表，“估计是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召唤。”
“我求你放过大自然。”刘小别翻了个白眼，“你那叫害喜。”
后来微草上下除了王杰希之外的人都被袁柏清念叨烦了，方士谦一拍大腿，得嘞，我出卖色相拖住那个王杰希，老邓你带着袁柏清晚上翻墙头感受大自然的召唤吧。
邓复升问那我们去哪儿感受啊。
刘小别说那就簋街胡大吧。
邓复升不是B市人，刚来微草的时候王杰希问他想吃什么，为他接风洗尘，他想了半天说那就涮羊肉吧。当天晚上微草食堂小餐厅便架上铜锅点上炭火，沸水清汤，加上大葱老姜干口蘑干海米和小蟹干，配上芝麻酱豆腐乳和韭菜花，开涮。
“是这样的啊。”邓复升说，“我以为是油碟呢。”
“你想蘸油碟儿也成啊。”王杰希说，“要吗？”
王杰希不挑食，但吃饭也有自己的讲究，冬吃萝卜夏吃姜，白煮的大豆腐，冬瓜木耳大白菜，不吃香菜和茴香。和他经常一块儿吃饭的人都知道这些小毛病。有一次方士谦坐他旁边儿，看他夹起一块儿白豆腐放进小碟儿里，看了半天没动筷儿，以为他吃坏肚子了，问他怎么了，结果人家突然冒出来一句，想朱老师了。
“哪个朱老师啊？”
“朱自清老师。”
方士谦有点儿想为自己梳理一下精神网：“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啊？”
“小时候考试做过一篇阅读，讲的是他爸爸冬天买了豆腐撑起洋炉子煮了，再帮他们兄弟把豆腐夹进酱油碟儿里。”王杰希满足地叹息一声，“冬天就得这么着吃啊。”
王杰希自认平易近人，温柔慈祥，很好说话。但方士谦觉得那都是扯淡。林杰走了以后能给王杰希当前辈的人没剩下几个了。新来的小孩们都被他的大小眼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这位队长画风清奇，不似人间凡俗之物，可远观不可亵玩，且亲眼得见了队长在拟训场的变态记录和战场上的风骚打法后，更觉深不可测，轻易不敢当面造次。
别人不敢，方士谦特别敢。不光敢，还特别有瘾。
为了让自己的爱徒顺利感知大自然的召唤，方士谦决定主动去王杰希的队长办公室和他谈谈心。谈什么他都想好了，就谈谈微草向导的指导纲领和训练方向。
推门进去的时候，王杰希正好烧开了水。看见进来的人是方士谦，他挑了下眉也没多说什么，就先招呼他坐下。
“你喝祁门红茶还是信阳毛尖？”
“哟呵挺称钱儿的啊。”方士谦想了想，“毛尖？”
“都没有。”王杰希往他跟前儿杵了个杯子，“就花茶吧，降火。”
“有事儿吗？”王杰希一边整理文件一边问。
“啊，也没啥事儿。”方士谦吹了吹茶，“那啥，你有啥事儿吗？”
王杰希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又闯祸了？”
方士谦有点愤愤地：“嘿，怎么你的反应都是这样的啊？我是让你多闹心啊？我就不能专门和你过来谈谈人生理想聊聊诗词歌赋啊？”
“前辈。”王杰希放下了文件，严肃地看着他，“你肯定闯祸了，说吧你又干什么了。”
方士谦都觉得自己有点挂不住面儿了：“其实我来找你吧，主要是想说，柏清啊——”
王杰希打断他：“说到袁柏清，我想起来了。上次我见你在作训场指导他给李济做梳理，你是怎么教的来着？”
“啊？”方士谦有点懵，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没教错，“我让他不要怂，正面肛。”
“前辈。”王杰希抬手揉了揉眉头，“李济后来那几天都没好好睡觉，没事儿就在拟训场刷记录。”
“这不挺好吗。”方士谦觉得奇怪，“振奋军心，鼓舞士气啊。”
王杰希心想，我的精神网之所以这么强韧，方士谦功不可没。
待到方士谦放下身段儿陪王杰希走回了宿舍，正好碰到邓复升袁柏清一行人翻墙回来。哨兵的鼻子多灵啊，王杰希一闻就知道他们干嘛去了，更别说刘小别还装作一脸看风景的样子。
别看了，霾太大，什么都看不清的，哨兵也不行。
“去的哪儿啊。”王杰希闲庭信步。
“咳，胡大。”邓复升不敢瞎说。
“啧。”王杰希皱了皱眉。
微草队长甚少发出什么意义不明的感叹词，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邓复升暗道不好，人们常说风暴来临之前海面总是格外平静。刘小别心说完了，袁柏清你个屁眼子，不仁不义，拉兄弟下水，明天拟训场干死你。袁柏清没忍住，打了个嗝儿，空气里一股小龙虾就着北冰洋的味儿。
方士谦刚要开口说点儿什么，王杰希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
“你们啊。”他说。
“就知道胡大，胡大也就是名气大，下次我带你们去一家店，那个味道比胡大正宗多了。”
方士谦觉得，王杰希这个人，有点意思。
接下来的那个周末，王杰希果然没有食言，带着全队趁着晚上训练完毕，开了三辆越野杀到簋街，又七拐八拐地摸到了一条胡同里，月黑风高的，只有一处四合小院儿门口亮着两盏灯，外面安安静静的，推开门呼啦啦一片人声鼎沸，院子里都坐满了人。王杰希带他们熟门熟路来到包间，袁柏清终于彻彻底底地领悟到了大自然的真谛。
微草有一神算子，不是王杰希，是周烨柏。
王杰希是名气大，尤其被黄少天的嘴一渲染，更显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油盐酱醋无所不通。其实他就是爱好杂了一点儿，脑子又比大多数人好使了一点儿，学东西的速度稍微快了一点儿，他觉得自己没啥特别的。
但周烨柏不一样了。微草内部送给周烨柏的外号是领悟了第八感的男人。最先叫起这个外号的是和他关系最好的肖云，后来刘小别知道了，也跟着叫。等到袁柏清知道了以后，全队都跟着这么叫了。
周烨柏这个人，直觉灵的可怕。但是他这个直觉对外不对内，传男不传女，说别人的时候特准，说自己的时候不灵。自从有一次说了柳非和她男朋友长不了，过了一个星期俩人就分手了，柳非拉着他去拟训场揍了一顿之后，他就发誓不给妹子算命了，再算就自宫明志。
周烨柏说：“最近风向要变。”
梁方抹了把汗：“怎么着，雾霾要散？”
周烨柏掐指一算：“我觉得这几天队里要出大任务。”
柳非白了他一眼：“废话，昨天队长才说了B市周边有异动，你这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周烨柏不高兴：“柳非你一个姑娘家嘴里能不能好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