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什塔尔想的就更简单了,嫁人之前弄死恩奇都,自己用各种手段成为吉尔伽美什的向导。Over。
……当然,大人可能会很生气。
伊什塔尔心虚的想。
不过也看不出来大人对这个人偶有多上心……指不定就当做一个玩物,顺手的工具。
然后自己痛哭流涕陈述原因理由,大人总会谅解的……吧?
她盘算着,突然遥遥听见温柔宏大的风声。
风中夹杂着轻柔的歌声,彷如一线柔柔缠绕心尖,蜿蜒地顺着血液钻进心中,像神话中的塞壬,用歌声诱惑水手,刮起风暴海啸,在空灵缥缈的歌声中松开掌舵,任凭船沉入漆黑深海。
伊什塔尔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看见绿色的草地,金红的太阳,溪水清澈漫过脚踝,眼前有火焰温暖地摇曳。
仿佛大地在轻吟唱歌。
……受到蛊惑般,想要靠近火焰。
——不对!
身为向导的警惕一瞬间刺激她的神经。
是精神攻击!
她顾不上控制火焰的范围,任凭金白的火随着风势席卷大地,用尽全力巩固乌图和自己的精神世界。
悄无声息,毫无征兆,乌图软软的倒下去。
“乌……!”
伊什塔尔来不及尖叫,颈间被覆上一双冰凉的手指。
那凉意仿佛刺进骨头,止不住地发抖。
恩奇都站在她的身后,声音低低的温柔。
“让火焰熄灭,怎么样?”
“……”伊什塔尔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瞪着脚边乌图的身体,“我哥哥怎么了?!”
“我让他睡一会儿。”
“……你是怎么出来的?你怎么可能从那里面逃出来?!”声音到尾声已经有歇斯底里的破音。
“走出来的,很简单,只要在火焰沾到身体之前离开就好了。”恩奇都不在意的耸耸肩,冰冷的手指搭在她的动脉上,彬彬有礼的询问她,“请问,现在可以停止火焰吗?”
伊什塔尔倒抽一口气,胸中沸腾着熔岩一般的激烈情绪。
她死死咬着牙,松开手,放弃调节乌图的能力。
金白色的火焰一瞬间熄灭,徒留下屡屡黑烟和焦黑的土地。
她听见身后脚步声远去。
“非常感谢,那么,我接下去还要回军区,我的哨兵在等着我,失礼了,伊什塔尔小姐,期待与你再会,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伊什塔尔放松紧绷的神经,无助地瘫倒在地,颤抖的双手抚向颈间。
那里残留着冰冷的触感。
·
恩奇都哼着歌打开门。
门内桌椅文件散了一地,吉尔伽美什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唯一完好的沙发上。
“水草,去打扫干净。”他抬抬下巴。
“……”
恩奇都无可奈何的长长叹了一口气,“是、是,先生。”
他转身去找扫把,想起什么般回头望向吉尔伽美什,眉眼弯起,仿佛阳光都落入眼瞳中。
“对了,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先生。”
“恩。”
吉尔伽美什审视着从地上捡起的文件,头也没抬回答他。
白色的纸张遮住了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
第二十章
夜晚的风凉凉的,拂过平原上大地与树叶,将蝉的歌声传为一线追随着溪流远去。
叶片自树梢飘落,打着旋儿落在敞开窗的木质地板上。
恩奇都听到了叶片落地的声音,然而他仿佛沉沦于深渊,意识下沉,被黑暗包围。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坐在白色的实验室里。
四周环绕着测量仪冰冷单调的机械声,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衣袍,白色的口罩,白发苍苍的老人,房间中少数的色彩是他垂在胸前的绿色长发,不远处站着的褐发女人。
他眼前的老人眼皮耸拉着,眼神狂热,注视他就有如工匠注视手中的精致陶瓷一般。
老教授弯腰,比划着手势教他。
“笑一下,嘴角往上,往上翘就行了,没错,眼睛也要有神,眼角弯起来……哎,怎么就学不会呢。”
身着白大褂带着医用口罩的女学者放下记录册,摇摇头,劝道,“教授,你完美主义也要有个限度,作为工具,他只要知道如何杀人就够了。”
女学者抽出手术刀,把玩着刀柄轻描淡写道,“您让让,到旁边坐着休息会儿吧,我得把他的胸膛切开,重新连接心脉血管,否则战斗时一旦他的速度超越音速,心脏供血会承受不了。”
教授叹气退开。
“麻醉剂……啊,已经用完了,算了,就这样吧。”她命令人偶躺下去,用束缚带牢牢困住他的四肢,在人偶毫无情感的神情中握住手术刀,深深剖开皮肤——
“啊……!”
一瞬间杀意涌出。
恩奇都睁大了双眼,求生欲占据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用尽全力克制着不挣开束缚带扭断学者的脑袋。
“……”
学者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挑眉居高临下望着恩奇都。
“没用的,你知道,这束缚带连最强哨兵都无法挣脱,何况是你?”
人偶僵硬放松肌肉,缓慢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平静淡漠,那一瞬的情感波动快得像是错觉。
“……竟然有求生欲吗?这可算得上是严重的失误啊。是实验过程出了错误还是样本的特殊性?”
学者摇摇头,客观的说出评价。
“残次品。”
恩奇都睁着眼睛望向白色天花板,心脏机械地跳动,即使刀尖剥开皮肤,切断血管再接连,粘着血肉的肋骨暴露在空气中,他也毫无触动。
痛觉神经似乎在刀尖进入胸膛的瞬间便切开与大脑的联系,他任由学者如同修理工具一般修改他的身体。
教授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他俯身望着自己,眼中的复杂情感恩奇都看不懂。
“我完美的作品……”教授喃喃着。
“……”
恩奇都阖上眼,漠然无语。
没错,自己只是一具作品,人类创造的工具。
不应该有情感。
事实上,他确实完美无缺,以工具而言无可挑剔。
精致的面容,五官昭示着人类最高的审美,身躯线条甚至连同手指指尖都如神明一笔笔精心雕刻。
他睁开眼睛,作为完成品被展示在众人眼前。
惊叹声此起彼伏低低传入他的耳中。
那当中有一个女人,他第一眼看见她,就知道他们血脉相连。
人群中央苍老的主教沙哑声音嘱咐,“圣女,‘神造之人'交由你来教导。”
女人顺从点头,白色纱巾覆着她的脸庞,只能隐隐绰绰看见半阖着的黑色眼瞳。
恩奇都身为兵器所必需的知识已被灌输,圣女所要做的则是将他带在身旁“聆听神的教诲”,即是说,毁灭他不应有的情感。
恩奇都直直看着圣女,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不知为何,那个女人的内心轻微的动摇了。
一开始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恩奇都很安静,随时随地跟在圣女身后不言不语,被信徒暗地里嘲笑是圣女的狗。
……不得不说句公道话,狗都比恩奇都话多。
恩奇都总是长久的沉默着跟随圣女,两个月来,圣女除了“是”以外没听见恩奇都说过一个字。
……以工具而言是足够了,圣女想,不过作为床上的玩物却很无趣,即是说,这人偶不会成为下一个自己。
不,也不一定,谁知道那些上层想怎么玩,只要有自己在,复制多少人偶出来都没问题,武力强大又听话,不管是作为工具还是玩物都不错。
女性对神教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
一名女性与多名男性发生关系被看作是神圣的活动,是对神明的献身,因而许多非神教信徒的妓/女假称信仰神教,从而从信徒处赚取更多的金钱。
圣女,即为“神妓”,身为圣女的沙姆特从进入神教的第一天开始,注定她自愿或被强迫进行所谓的神圣活动。
带着白纱意味着沙姆特“圣女”的身份,因为在神教教义中,已成婚的女性不能作为妓/女,她们要头戴纱巾,不戴者即为妓/女,而白纱作为特殊的,仅仅只有圣女使用的物品,标识了她的身份——被上层假借神教名义肆意玩弄的高贵神妓。
沙姆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而这个人偶,即使是男性的身体,或许也会变成玩物,失去利用价值后被随意处理,尸体进入塔中成为研究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