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振声心中一悸,停下了脚步。
上一次有这样的的感觉,还是.....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书房。
已经不是原来的书房了。
脚下刚刚迈进房内,忽然咯咛一声落入耳中——
霍振声眼眸一冷,洒脱翻身跃起,在空中轻灵一转,身影已经落在屋内。
这才发现自己从江南制造局抢购的狼毫小篆笔,被踩断了。
心痛的随手一挥——
一道黑影掠过花园枝枝蔓蔓,三段笔管纷纷重重落在前厅的木柱上,深刻三分,黑色的墨水如眼泪顺着木柱流了下来。
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原地。
之前放在架子上的文玩核桃被碾碎,渣滓零零散散的摊在砚台里——在夏知否看来,砚台和烟灰缸倒是有点像。
感情他的门是被核桃挤坏的。
“这头驴——”
眼神落在夏知否自诩的举世绝佳美仙女画像——
“霍准,我的刀呢——”
正在厨房跟着管家一起吸面条的霍准突然听到一声狮吼——
嘴上笑嘻嘻,心中骂爹娘。
“嗯?”
三楼的角落里传来那头驴迷迷糊糊的哼哼声,提醒霍振声凶手有多残忍无道和惨绝人寰。
和...天真玲珑。
夏知否发现自己不识字时,只觉老天对自己恶意满满。
跌跌撞撞翻身来往三层。
却在三楼靠窗的异族书架上,蓦然看到了现代的英文词——
前世最讨厌的英文书,如今却成为她忍不住搂在怀中涕零的亲人。
虽然词汇量也不多,但是大概的看看内容,也还是可以的。
没一会儿,困意来袭,夏知否打了个哈欠,将斗篷裹在身上,靠着窗外的暖光,沉沉睡去。
直到——
有人生气。
霍振声慢慢吞吞走到对方面前,蹲下身打量着这只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嘴角微扬,睡的正香。
周围零零散散落满了那些英文书,身下斗篷还压着一本某某游记。
嗬,她还懂得享受。
胸口有些堵。
霍振声只当是蹲的太久,膝盖顶着胸口过痛,也不愿承认自己是有些羡慕的。
甯王府很大很大。
大到穿堂风一过,冻寒他的身,刺穿他的心。
甯王府也很小很小。
小到他躲在书房角落,日日夜夜伴着如豆烛火,埋头沉浸书海,却依然只能看到自己。
眼前这个人,庸庸散散,不怕失去,更不怕拥有。
这么笃定,她凭什么?
窗外归雁飞过,脚腕挂着铃铛清脆空灵。
霍振声收起眼神随手一挥,原本打开的窗户倏尔关闭,屋里立即暖和起来。
夏知否只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中她进可调戏当今王爷,退可在庭院内护着粉丝,多二。
想想都迫不及待发微博了。
面前似乎有一阵风,轻轻柔柔逗了一下她的刘海。
她睁开眼,望着面前沉沉望着自己的霍振声,满心欢喜美梦延续时间足以撑到过年——
开心到不要脸。
胳膊勾着对方的脖颈,迎着对方惊诧的眼神,毋庸置疑的狠狠一吻!
感觉——软软的,还不错!
突然被夏知否袭击,霍振声身子僵了一下。
胸口传来柔软的依靠,周身渗出的杀气忽然被熄灭,倒是霍振声自己瞪着眼睛心惊胆战。
对方脸颊落在霍振声带着外面寒意的衣服上,不由自主的哼哼两声,朝他的颈间温暖地方凑得更近了些。
先前路人送的脂粉气随着呼吸幽幽直朝他的心里钻。
霍振声满身的不自在,想要推开她。
两手搭在她瘦小的肩头,手指嵌入凝脂娇软,明明想推开,半晌却更想将她扯进怀中,浇灌半生寂寞。
“哼。”
想起之前看电视剧中霸道男主都会安慰女主——
夏知否醉意阑珊,抬起胖胖的拇指在对方红润的唇尖轻轻一抚,扬起脸懒洋洋的趴在霍振声身上:“放心,既然我们盖了章,我就会对你负责的。”
小手一抹,撩的对方心火一亮。
霍振声深吸一口气,别过脸难以置信——
她还是个孩子啊。
金戈铁马小半生,就这么缴械投降了?
当然不可以!!!
眼见怀中笨熊的脸颊越来越红,霍振声对自己的失望也越来越深....
在同一只熊前连续失败两次,自己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啊——”
果然是练武之人。
手指修长,劲都特别大。
夏知否被对方捏着脸颊,痛到眼角含泪,半个身子靠在对方怀中,一只手捉着对方袭击自己的大手,另一只手下意识一拳挥过去——
霍振声无奈的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一覆——
大大的手掌包裹住了小肉拳。
听闻惊叫,霍准立刻提着刀跳进书房,三两步便冲上三楼——
“对不起打扰了!”
半个时辰后....
夏知否半边脸颊通红,头发凌乱,跪在书桌前两只手握拳高举——
“我错了...”
脸颊的痛感慢慢延迟到耳朵,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已经掉在了地上。
“嗯?”
霍振声整个身子歪坐在太师椅上,一只腿肆意搭着把手,另外一只胳膊撑在另一边把手,眼皮一抬,只等欺负人。
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不存在。
“错哪啦?”
语调落在最后一个字,慵慵懒懒带着儿化音,令夏知否怀疑刚刚只是写错一道题而已。
想起刚才的手劲——
她立刻挺直身子认真道:“我不应该趁甯王不在家登门拜访。”
“嗯?”
不是这个?
“那我,”夏知否蹙眉半天,咬牙道:“我不应该在没有经过您同意,就吃了您的核桃。”
“哼,还有呢?”
“不应该涂抹您的美人图,”能让甯王如此震怒的,夏知否眼波流转歪着脑袋:“还是因为我看到您和美人的画册?”
“什——什么画册?!”
霍振声板正身子一脸疑惑,眼神落在对方手指地上的画册,陡然明白先前下官淘来乡野图册被自己随手扔在书房,竟被她找出来——
怪不得她不知羞!
“你——”
怒气即将爆表之前,望着对方狡黠的眼神——
兵不厌诈。
“又想装疯卖傻——”
让她自己承认既然不可能,霍振声转身从书架取出一本塞外文章扔在对方面前。
“既然你知错,按照我们律例,偷窃悔物者,断手。”
夏知否眉间轻跳,下意识握紧拳头。断手,那该多痛。
发觉对方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得意,明显动摇,霍振声走到她面前,低着头望着对方:“另外,我已经掌握夏灏渊私受塞外异文,按律例夏府应当满门抄斩——”
“您觉得我是现在就入宫禀明圣上他一直咬牙切齿的人就在身边,还是再陪您玩会儿,夏小姐?”
声音沉沉落在耳边,带着皇家至上无法辩驳的压力,夏知否浑身失去力气,脖颈之上千万斤重。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所有的小打小闹,都是对方冷眼睥昵容许下的打发时间。
他,什么都知道。
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自以为是撩了,惹了,其实是对方早就看穿的“接受邀请”。
这一次,夏知否也不再装疯卖傻,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王爷,一张草纸也有一张草纸的用处,您就说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吧。”
第7章 今天女配戏份重不重
“...哼。”
这么好的机会,霍振声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坐回椅子,随手提笔——
眼神落在霍准之前邀人从通州买来的上好砚台里,依然还残留着核桃残渣。
霍振声默默的瞪了一眼对方,干脆扔下笔,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
夏知否已经跪不住,一会儿挺起身加重叹气提醒对方,一会儿坐在小腿肚上,拧拧脖子。
趁着对方专心致志学习,她偷偷摸摸的膝盖摩着地面,靠近书桌,将下巴搭在桌面上,静静的看着霍振声:“王爷——”
霍准从外间送来甯王常喝的班章茶,望着满屋狼藉不由得一怔。
抬头发现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年跪在冷面王爷面前,一个可怜巴巴望着,一个装模作样看书,明明没有任何火花,霍准却觉得自己特别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