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洗了碗筷,开了单,接下来就可以去端茶点了。
成珠楼仍保留了传统的用餐方式。食客需要拿着开好的单子前去专门的茶点区,想要什么就拿起一碟,把单递给服务员。服务员则根据茶点的价位在单上的相应位置盖上章。一个章就代表一碟。
一般来说,糕点属于小点,普通的荤菜都属于中点,像肠粉或者是米粉这类就属于大点,而西式的糕点一般就属于特点或者顶点。
听王业成的介绍,2010年初的时候,经济状况良好,他也想重新装修、定位成珠楼。整个成珠楼的装修风格变得高档又明亮,也不需要食客亲自去端茶点,就像普通点的饭店,在餐桌上写下相对应的序号,立即有服务员替你端上来。
这么做仿佛是方便了食客,但也消磨了食客对早茶的定义和认知,这样的早茶不是他们认知中的早茶。
于是成珠楼的食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好在王业成是个“咩得起”的人,明白了市场需求后,重新装修回原来的模样,消费方式也跟以前一样。
他明白了,他要打造的是:最地道的广城风味,最传统的广城习俗,物美价廉,优质服务,才是一家酒楼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地道的广城早茶有“一盅两件”之说,“一盅”便是指面前的一杯茶,“两件”是指两份点心。当然随着早茶越来越称为广城美食的代名词,点心的种类也越来越丰富。但无论怎么创新,像虾饺、烧卖、流沙包这种传统点心是无法缺少的。
广式烧卖与北方的烧卖不同,广式烧卖以干蒸为主,面色薄,呈金黄色,里面是瘦肉,或者是肌肉加虾仁的混合成的肉,上面加以蟹籽点缀。吃起来清淡而紧实。
流沙包也是一道不可缺少的茶点。判断一家酒楼的流沙包做得好快与否有两个方法:一是看它的面皮是否薄而蓬松,二是看它里面的蛋黄是否流动且顺滑。
周宥西从一端轻轻掰下一块,金黄色的酱立即面皮流出。周宥西讲撕下的面皮裹上这些酱,轻尝一口,顺滑而蓬松,香甜中带一点点咸口,是一个好包子。
她的隔壁桌是四个中年男人,一边吃一边聊。就她听到的内容而言,大概是在谈生意。而后桌是刚到的三五个年轻人,一个抱怨今年的课表,一个抱怨试验器的器材老化。
不论男女老少,不论身份阶级,都在这一刻,共同享受早茶的魅力。
第84章 黄记煲仔饭
十点一过,人流量稍微少了些,早上的内容也算是完成了。
器材一收,唐知之就是一个标准的葛优躺。
“你们先喝茶,我去给你们拿茶点。”
“嫂子,能一样来一份吗?”
刚刚看到一直爆浆的流沙包,她早已经垂涎三尺了。
“那你得吃完,不能浪费。”唐知远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注意形象。
“我可以的!”
唐知远不想理她,拉过周宥西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咦~”
今天也是为别人的爱情流泪的一天啊。
最后四个人横着走出酒楼,才吃了一百五十元不到。
“种草了种草了。”
原计划是中午是到黄记煲仔饭吃午饭,但这点钟已经是十一点了,就算再给她一个小时消化,她也吃不下那么大一份煲仔饭。
她拍的是纪录片不是吃播,原本不至于这么节奏紧凑,但几个人的时间都有限,也都跟老板确定过时间了,总不能让人家白白等着。
嗯……如果实在吃不下,那她就打包吧。
四人不敢怠慢,把机器扛上后备箱后立即赶往目的地。
到的时候十一点刚过,店里面没什么顾客,照例先扎进后厨。
黄记煲仔饭的店面并不大,后厨也是开放式的。周宥西前几天就已经跟老板交涉过了,老板欣然同意大伙拍摄。
“老婆子,把东西收一收,快快快。”
整个店面只有这一对年过花甲的老人在忙活,店面不大,但饭店的人流量却不小。
后厨的布局也很简单,一边用来清洗食材和摆放食材,另一边则是灶台,上面已经码放了十个瓦钵。灶台的上方是两排嵌入式的碗柜,上面放满了瓦钵。
也许是使用的时间长了,土黄色的瓦钵底部包裹了一层炭黑。这样的瓦钵清洗起来其实有一定难度,并且容易摔碎,很多饭店都改进了盛装工具,但这家黄记一直坚持用原始的工具,保留最初的味道。
“老婆子,一份烧腊加鸡蛋。”
“好——”
婆婆熟练地掀开第一排第一个钵,加烧腊。
一道煲仔饭好不好,关键在于煮饭的功夫。婆婆一人掌握了这十个瓦煲的节奏,哪个先哪个后,哪个要加什么佐料,哪个可以出锅,哪个还差几分钟,婆婆心里都清清楚楚。
煲仔饭有一点“大乱炖”的感觉,所有材料放在同一锅里煮,要做到熟而不焦,锅巴要香脆而不焦黑,又到极大地保留食材的口感和风味,这要求掌勺人对食材的易熟程度有一个把握,还要对整个火候有绝对的掌控能力。
婆婆熟练地开锅,加料,出锅,整个过程不慌不忙。最后一颗蛋打下去,再焖一分钟就可以出锅了。
“好了!”
举手投足间有王者风气。
谁说江湖才能体现王者之气,只要有足够的自信和能力,在任何领域都能成为王者。
“来了。”
阿伯把饭端走了,随即又喊了一声,“窝蛋牛肉和猪排,都要一点辣。”
婆婆熟练地操作,十几分钟后,阿伯走了过来,刚好饭出锅。无需言语,一举一动都是默契。
听阿伯说,他是川蜀人,三十几年前来广城打工,找了两天没找到工作,仅有的一点积蓄撑不了几天。
晚饭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溜达了一圈,在城郊的一家煲仔饭门口驻足了良久。一锅锅冒着热气,滋出热油的煲仔饭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看了眼墙上的价格,再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叹气再叹气,终于决定走进店里,点了一碗白米饭加一碗白菜汤。
可最后端上来的却是鸡蛋白菜煲仔饭,老板说了一通,可他一句都听不懂,只是顺着他的手看到了角落了一个扎着双辫子的女生。
后来,他在一家煲仔饭店打杂,因为不是广城人,无法掌握煲仔饭的精髓,他便只能打杂。女生那时候便是掌勺人了。
再后来,这家店的老板要去香港,店铺要转手。他花了毕生的积蓄,东拼西凑,勉强把店铺买了下来。想要请求女孩留下来继续掌勺的时候,他三个夜晚不曾入睡,却始终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女孩先开了口,问他嫌不嫌弃她继续在这里工作。
他怎么会嫌弃,高兴都来不及。可是嘴笨的他只会点点头。
女孩乘胜追击,问:“不如我俩凑合着过?”
这一凑合,就过去了三四十年。
原先的地理位置不好,生意越做越差,甚至面临倒闭的风险。最后还是婆婆果断,转让了原来的店铺,换到了现在的地方。虽然店面小了点,可是人流量大。这么一确定下来,眨眼也过去了二十几年。
“辛苦了。”
阿伯给婆婆抹了把汗,把饭端出去了。
这么多年,掌勺人始终是婆婆。后来阿伯其实也学会了,但总觉得不如婆婆做的好吃,于是就这么默契地他承包其他杂事,婆婆掌勺。
周宥西照例点了一个窝蛋牛肉煲仔饭。等饭的期间,周宥西跟闲下来的阿伯聊天。
“阿伯,店里两个人忙得过来吗?”
“老婆子手脚特别利索的,一人能做两人的活,我都佩服。”
“有没有想过传给子孙啊,或者带着阿婆出去玩玩。”
她记得阿伯家的环境并不差。
“后生人都在外面打拼啦。我都跟她讲过,我说’过了六十岁,一天就顶两天了,我们明年就不做了‘。老婆子跟我说好,但是一看到住在附近的学生中午晚饭都在这吃,老婆子就不忍心关了。怕那些小孩子找不到吃的。就她会操心,整个广城吃的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