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举行的这么正式的毕业典礼。这家学校是老牌私立学校,收费却不贵,看中的主要是学生的个人资质,高考后的毕业典礼也以简单为主。这一年来,各种硬件设施升级不说,各类活动不少,连毕业典礼都是大手笔。
方以撒坐在后排,同学看着他的衬衫和西裤,纷纷嚷道:“方以撒你作弊!”
方以撒看到周围一片花花绿绿,有些无语:“有必要这么花吗?”
“你不懂,以撒。”一个男同学说,“趁年轻穿得风骚点,等大学了就没机会穿了,男人嘛,到了一定年纪,就要稳重了。”
“……”
台上背后的幕布就是红色,方以撒十分担心他其中的一位穿红色西装的同学,衣服融入到背景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哟,今天喜庆啊,春天来啦?花花绿绿的。”
班主任走过来,方以撒和同学纷纷站起来打招呼:“李老师。”
“坐下,坐下,这么客气做什么,今天你们是主场。”
补习班一共二十多人,考后估分都很不错,所以这一次毕业典礼几乎来了全班。
“以撒,听说你要领毕业证?”
“对,要领的。”
“我们都不用领了,到时候给你打call啊!”
“这么多人给方以撒打call,晚上要请客了。”
“请什么客,今晚有酒会啊。”一个同学从包里抽出一张流程表,“你们都没看流程表吗?”
“忙呢,没时间看。”另一个同学从他手里抽过流程表。
“我凑,真有酒会,还有烟花啊!校长今年中大奖了吗?”
班主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别以为毕业了就治不了你了。”
这个同学吐吐舌头,广播响了起来:“请各位同学老师和家长各就各位,毕业典礼马上开始。”
“安静,安静。”
班主任说:“要开始了,要疯等会儿疯。”
毕业典礼先介绍了今天的来宾,然后是校长致辞,接着,就是毕业证书授予仪式了。
方以撒明明是在最后,看到高三的同学一个个上台去,手心里却全是汗。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方以撒给自己打气,还要拍照给贺崇看呢。
快到他的时候,他给贺崇发信息:“等会儿准备收照片。”
贺崇说:“好。”
还没等到方以撒说下一句,他已经被叫去了台下排队。
就在此刻,他看到工作人员引着一个男人,从台下另一侧的正门走了进来——
方以撒的心跳得越来越开。
是贺崇!
现在正直夏天,出席的嘉宾多是穿着衬衫西裤,贺崇却穿着正式的西装,他手里还拿着公文包,显然是从公司赶过来的。
方以撒满心都是幸福——贺崇越来都记得。
授予仪式中止了片刻,主持人把贺崇请上台,向台下的师生和家长介绍了这位新校董。
贺崇说:“抱歉,公司临时有点事,还好赶上为大家授予毕业证书。”
这位有名的富豪担任了本校的校董,为什么这一年来,学校的各种硬件设施都在升级,这次的毕业典礼又是这么隆重,都有了答案。
“摄影师。”贺崇特意加了一句,“麻烦帮忙多拍几张。。”
“哇!”
台下的掌声中夹杂着错过和贺崇合作的女同学的失落,还有即将和贺崇合影的同学们兴奋。
“竟然能和贺崇合影!”
“真人好帅啊!这么帅!还年轻!”
排在方以撒前面的同学高兴地都快跳起来了,方以撒心想,本来就很帅啊,我天天看。
虽然也没和贺崇一起合过影,但是今天,他们也会拥有一张正式的合影了。
这是除了拿到毕业证书外,最让方以撒高兴的事情了。
当他走到台上,耳边响起那首离别的歌,想起了学校里那片凤凰花,看到台下为他鼓掌呐喊的同学们和家人,回忆起这几百个和同学们一起奋战的日日夜夜,眼眶突然湿润了。
原来他对这些人,这些事,是这么的不舍。
十多年来,他苦苦追寻的一切,在今天,都有了结果。
他找到了父亲,有了家,上了学,见到了喜欢的偶像,拿到了毕业证书,即将迈入大学的生活。
嬷嬷,您看到了吗,我的愿望都实现了。
他抬头,看向贺崇。
“恭喜你完成了高中的学业,走入人生的新阶段。”
贺崇把毕业证书交给他,这是他对每个同学都说过的话。
“接下来的时间,都有我陪你一起度过。”
毕业典礼后,方以撒去了一次于嬷嬷的老家。
出发的早上还是晴天,到了公墓,却下起了绵绵细雨。贺崇一手打着伞,一手牵着以撒,在灰白的墓碑间穿梭着。
于嬷嬷的墓坐落在公墓的角落里,这里很安静,背后种着青松,对面是一大片湖泊和梅花林。方以撒把菊花摆在了于嬷嬷的墓前,悉心地用纸巾擦去了墓碑上的尘埃。
“嬷嬷,我来看您了。”方以撒跪在了地上,给于嬷嬷磕了三个头,贺崇把雨衣脱下搭在方以撒的身上,然后静静地离开,他知道方以撒想和于嬷嬷说说话。
“嬷嬷,我找到爸爸了。”方以撒首先想告诉于嬷嬷的是这件她最牵挂的事情,“说起来也是很巧,开学前我去户籍中心,刚好就遇上了爸爸一家,我走丢了后,爸爸的身体就不太好了,不过最近好了很多,给您看我们的全家福!”
方以撒拿出手机,找到春节拍的全家福:“哥哥姐姐还有姑姑伯伯也都是很好的人,他们说不想影响我的学习,也会尊重我的决定,所以没有要我改名字,我还是跟您姓,就叫以撒。”
他把照片又调到后面几张,分别是年夜饭,平常家里的菜,甚至还有高文德养的花,翻到后面,还有和贺琛的照片,和乔石夷的照片,和车队的合照签名……学校里的凤凰花,热闹的食堂,自己的成绩单,毕业证书和毕业典礼的照片,还有小时候照相的水塘,鸭子,桑树。”
“我现在过得很幸福,真的,现在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方以撒说,“嬷嬷,我好想和您一起去看那个水塘,其实那里是公园啦,现在正在开发,不过贺崇说,水塘和桑树都会留下来,那里还有几只小鸭子,也会和他们的妈妈留下来。”
“那里真的很美。”
“爸爸很疼我。”
“那里的桑葚很甜,我给爸爸和大哥带过去了,大哥说和他以前吃过的一样甜。”
十多年来,方以撒不是没有怀疑过,嬷嬷说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些勾画的场景实在太美,美到让方以撒觉得不真实。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嬷嬷,我现在过得很好,也希望您在下面也过得好。”
方以撒又磕了一个头,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他不得不离开这里,和贺崇回家。
雨下得越来越大,一滴雨水沿着墓碑的上边缘滴落到墓碑的照片上,雨滴缓缓下落,好似于嬷嬷眼里留下的泪水。
这并不是一滴属于幸福的泪水。
回去后,方以撒按照计划,回到了修车店打工,他的时间很紧张,白天上班,晚上的时间多半用来读英语,也就周末的时间打打游戏或是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玩。老板娘很体谅他,没有再让他多加班,当然薪水也没有多给。
乔石夷很不明白,方以撒为什么要执着在这里上班,毕业的高中生有的是兼职的地方,哪里不比这个没空调的地方好,方以撒却说:“老板娘对我有恩,而且我说过要来这里,不能不讲诚信。”
乔石夷无语:“你的学费能攒够吗?”
方以撒说:“有助学贷款啊。”
乔石夷问:“你爸爸和大哥大姐不给你出学费?”
提起这件事,方以撒就有些担心:“爸爸最近在住院,是脑梗,我帮不上什么忙,就不给他们增加负担了。”
乔石夷问:“那贺崇呢?”
方以撒说:“他是说他来出学费,不过我说不用了。而且我就打算报本地的大学,等分数出来了,周末我就可以去做家教了。”
这些都是他计划好的,比起过去,现在的生活已经好得多,他并不觉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