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敢做还不让别人说么?”
这些人白鸣绵根本就不认识,印象里不曾说过一句话,真奇怪,假如害怕自己听到的话,为什么不要干脆不谈论呢?
白鸣绵又会看向一边的秦畅,对方总对他微笑一下然后说:“世界上总是有坏人的,你别往心里去”
他听着便也会觉得有点安慰,再露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微笑。
本来以为今天大课间不会有人来找自己问题了,白鸣绵安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他看了看旁边的位置,秦畅不在,他走的时候应该是给自己说了要去哪里,可是听得模糊了,只应了个嗯。
“白鸣绵。”
抬眼看到是周清,她总是会在这个时间过来问自己数学题,原来了解自己的人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怎么了?”
周清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子上,拿出了一张试卷,上面有一个画了圈的题:“这个···这个我不会,可以请问你一下么?”
白鸣绵拿出了铅笔像是平时一样,在周清面前读题,他觉得周清在一点点地变成彩色的,现在淡淡地蒙上了一层,他已经可以看到了她黄色的发卡了。
“清清!你怎么还来问他问题啊!你不知道他是gay么?”
“我···”周清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好难过,白鸣绵不懂她为什么难过。
“走了走了,你别问了,他不会喜欢女生的,你离他远点儿,他不正常的。”说完就拉起周清往外走,周清嘴里似乎还在强调着自己过来问题不是因为喜欢。
我不正常么?我看书上说,这没什么的,是很正常的啊。
周清为什么那么难过呢,是因为我讲的她不懂么?她问的题都很基础,不是因为喜欢我么?我刚才看到她的发卡是黄色了,为什么现在又看不见了呢?
啊,秦畅回来了。
“怎么了?”秦畅回来的时候,就看着白鸣绵望着自己的座位发呆,往他手里递了包巧克力味的旺旺泡芙,“又听见什么了么?”
“没有。”白鸣绵看着手上的泡芙。
还好,秦畅是彩色的,他递给自己的东西也就是彩色的。
再后来上学的时候,白鸣绵已经麻木于 “审判”的目光。
有人在他身后,拿着手机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这样的人有很多,有时候身后传来的是笑声,那笑声像是戴了假面的幽灵,四处飘荡,带走周围的光,把白鸣绵囚禁在暗无天日找不到方向的黑暗里。有时候是惊讶的声音,这惊讶的声音和那些劝告着身边的人的所谓“你不要靠近他”、“他是变态”一起,化成了利剑,没有预告地一下一下地,有的重重地落在心上,有的浅浅地割在皮肤上。
白鸣绵看不清他们在哪里,可是伤害他的人总笑着追赶他。那可怖的笑声像是丧钟,却又轻快许多,游刃有余得仿佛在说你别跑了,反正你也跑不过。
他不是没有想过反驳,可面对着种种,他真的太无力了。
他害怕。
白鸣绵不明白,他们难道不会觉得痛么?真的一点无法感同身受么?
这两天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也想过为什么没有人,哪怕一个人,愿意在黑暗里向我伸出手呢?想到这里就会痴痴看着那个小鸟的玩偶流泪,想到什么似的又把眼泪抹掉,但没两秒变又落了下来:“我真的很努力了,哥哥···”
哭得累了,就睡着了。
梦里自己总躺在浅浅的冰水里,水也是灰色,浅水刚好莫过自己的耳朵,水里总有那些恼人的笑声和惊叹,昼夜纠缠。
第19章 灰色噩梦(三)
不过没关系,只要好好呆在教室里,反正课间只有十分钟而已。
但学生之间发生的事情,总可以很快传到老师的耳朵里,班主任姓张,四十出头成天只想着自己的“仕途”,也确实没少因为白鸣绵拿奖金,他理应关怀备至。
这天中午,他找白鸣绵到自己办公室谈话。
张老师端起满是茶垢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看起来泡了很久的陈茶,缓缓开了口:“白鸣绵,我最近啊,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
什么是闲话,老师您找我是为了帮我么?
“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影响到?”张老师一边抖着腿,一边瞟了他一眼。
还是有人愿意帮助我的。
“我···”白鸣绵不知道从何说起,红着眼睛还没等组织好语言,就听到张老师清了清嗓子:“没被影响就好,马上要中考了,不要影响成绩,你那么优秀,老师相信你可以处理得好的。”
说完又看向电脑屏幕,点开了斗地主的页面。
可白鸣绵从来都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种场面,他没有学习过。
“怎么还不走?怎么还哭了?没事的,心胸开阔一点。”说完电脑里传来一声:“要不起。”
张老师又惊讶地看着白鸣绵,问:“你不会真的是吧?”
真的是什么?
他甚至不愿意说出同性恋三个字,仿佛是怕脏了自己的嘴。
白鸣绵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睛看了看自己平时尊重的张老师,努力控制着眼泪:“嗯,老师再见。”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同学们有说有笑地拎着奶茶和零食走回教室,白鸣绵穿过这些人回到座位的时候,看见秦畅在那里。自己坐下的时候,他转头看了自己一眼。
白鸣绵已经不再分辨别人的眼神,但从秦畅的眼神里他感觉出了一丝难以置信,那种纠结的感觉,仿佛是在见到自己的泪痕以后更加深重了。
是因为自己没有和他一起吃午饭么,可是自己已经好几天中午不出教室了啊。
打了午休的上课铃,张老师照例到班上巡视,不过这次倒是说了些话:
“最近,班上有一些风言风语啊,我希望,大家不要再继续这种无聊的事情了,万事不要影响学习。”
白鸣绵还在呆呆地望着秦畅,对方听了赵老师的话后却是冷漠地看了自己一眼。
完了,他也要变成灰色了,怎么会这样?
老张说完话后就离开了,白鸣绵困意难忍,正准备趴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有人拿笔戳了一下他。
“诶!听说你跟张老师搞上了?那种老男人···”
搞上?什么意思?
这两个字,像是穿过了两万里的海水,传到白鸣绵的耳朵里。
“可以啊,你为了帮自己,不惜这样出卖肉/体么?”
“什么感觉啊?老张也是么,看不出来啊!”
“可是你看,你都这样牺牲了,他就那么轻飘飘一说···”
白鸣绵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已经不会觉得痛了,但他还是想反驳一二,刚想张嘴却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说:“你们够了,别说了。”
是秦畅在帮自己,白鸣绵看着秦畅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在心里说了谢谢,又倒下来闭了眼睛。
但秦畅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语气毫无起伏,像是在念什么写好的对白。
闭上了眼睛的白鸣绵,耳畔时而回响起那些人刚才说的话,一下也没有安稳过。
晚自习时,白鸣绵抵不住困意,终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走了,甚至关了灯,没有人叫他一起回家。
秦畅呢?不是今天还帮我说了话么?
白鸣绵没什么力气,用手撑着站了起来,刚一下楼,就听到了一个声音,是他恐惧的来源:“怎么,这些天过得还好么?”
白鸣绵想佯装没有听见。
“还跑?”韩问说话的语气里,全是“不论你跑到哪里都跑不出我的手掌心”,是猫在玩弄老鼠时的游刃有余。
“一阵好等呢,还以为给你跑了呢!”
说着便招呼着身边的人上前,白鸣绵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有力气反抗了,双手就被困了起来。
反正都已经这么糟了,还能有更糟的事情么?
下一秒韩问说的话,告诉了他答案,有。
“把他衣服给我脱了。”韩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镇静,像是再平时不过的发号施令。
这话听得白鸣绵整个人一惊,小鹿的眼睛里又装满了恐惧,他重新开始了挣扎,双手被绑着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放开我吧,为什么啊,你别这样···”白鸣绵还是哭了,他管不住恐惧的眼泪,像是现在自己表现得可怜一些,面前的人就会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