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上太子爷的递烟日常+番外(131)

气氛霎时低迷,急转而下,静谧得仿佛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声。

锦笙站起身,又坐回了窗边,望着窗外阑珊的灯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脑袋里空荡荡的,却入了神。

好半晌,太子爷错开了话题,道,“应天是黑市和我朝官员的牵线人,曾家也是依靠应天才和黑市做上交易,但黑市背后的势力绝不是蜃楼十三舵,因为黑市一早就存在,而蜃楼十三舵是近年才又揭起的。应天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取代原本幕后势力的地位。这股势力必然已经潜伏很久,他们庞大、混乱、毫无章法又自成一脉、有首领、与朝廷对抗、熟悉交易流程、有一定的人脉和进货渠道……附和所有条件的,只有一个。”

锦笙听着,缓缓转过头看他,沉吟道,“是柔然人……所以,你猜测黑市背后主导势力是柔然叛党?”

君漓点头,“项城本就是南北货物往来的交易点,聚集不少柔然人并不奇怪,但地下黑市摆在那儿,这群柔然人的存在就值得揣摩了。既然黑市在项城,那柔然叛党的藏匿点在其附近也很有可能。”

说到这个份儿上,曾家为何会去往项城、为何找柔然叛党寻求庇佑对于锦笙来说其实已经很好想通了。

但太子爷还是解释道,“至于你问为何我会猜到曾家会去找柔然叛党寻求庇佑,自然是因为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他们出卖了同伙,被应天追杀、又被朝廷追捕,万般无奈之下,想到的就是和天枢阁性质相似的黑市。纵然柔然叛党已经与应天结盟,但本质来说,花钱买命对黑市照样试用。”

黑市是个不需要章法只看重钱财的地方,只要曾家出得起钱,要保命又有何难?

剩下的就更好理解了:作为直接和应天接洽的官员,曾家很可能已经从谁的口中得知了柔然叛党的据点,因此他们不需要去地下黑市,完全可以去柔然叛党的藏匿点,省去其中曲折繁琐的流程,直接花钱寻求照应。

所以,太子爷让小澈一早就在项城前面等着,料到曾家十有八|九会来项城找柔然叛党,届时只需要在邻城借兵,直捣黄龙。

原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只可惜如今……

稍作一顿,锦笙又不解的问道,“按理说,曾家不太可能会知道柔然叛党的藏匿点,他们固然会来寻求黑市的庇佑,也想过要直接去找柔然叛党的藏匿点省去麻烦。可是,曾家直接对接的是应天,据我所知,义父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不可能把叛党据点暴|露给曾家,那曾家是如何知道柔然叛党藏匿何处的呢?殿下又是如何晓得曾家肯定知道藏匿点在何处?”

“我并不晓得。”君漓摇头,“都是揣测罢了。”

锦笙不解。

“我只能靠猜来占得先机,如果猜对了,那么就能跟踪曾家找到据点,如果猜错了,也能抓住曾家人,并没有什么损失。”

君漓解释道,“彼时我将小澈派去的时候尚且是清晨,那时候曾父还没来天枢阁赎回他儿子曾金越,所以我并不知道曾父来天枢阁后出卖了谁。后来看了曾父写下的供述,我越发确定,他们会知道藏匿点在何处。且就在他出卖了同伙之后,很快就能知道柔然叛党藏匿点在何处了。”

锦笙似有所顿悟,但有些不敢确定,“你的意思是说,曾父虽然出卖了另外两个和应天见过面的同伙,但是还有一个直接与柔然叛党有所关联的人,曾父并没有出卖,所以在他出事之后,那个人便将柔然叛党的藏匿点告诉了曾父,让曾父去那里寻求庇佑?”

君漓点头,“曾舜敢出卖的,是他接触到的另外两个直接与应天接洽的人,不敢出卖的那个人,才是他保命的关键。儿子要救,后路也要留。曾舜为官多年,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能给他留一条后路他自然清清楚楚。至于这位给曾家提供柔然叛党藏匿据点的人究竟是谁,我还没有查清。不过,也有些数了。”

意思就是,没有证据。

“这个人既然能知道柔然叛党藏匿据点,肯定已经和黑市来往多年;又能在云安私宅、项城黑市两大事件之后独善其身,必定是朝中大官,权势滔天。”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与黑市和柔然叛党也有关系,锦笙蹙起了眉。

室内恢复了寂静,两人无话。

良久,锦笙意识到气氛不合宜,也不想矫情地和太子爷接着一开始的尴尬氛围,便主动搭话,“这次去往项城,小澈伤得严重吗?”

君漓微垂眸,抿了口茶,“还好,无甚大碍。我让他休养一个月,暂时不必管这些事了。”

锦笙点点头,不知接什么话好,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她干脆看着窗外,任由气氛冷凝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锦笙有些犯困,捂着唇打了个哈欠,她睁开眼转过头才发现君漓一直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

她从来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面色上也看不太出,想的也大都不告诉她,倘若她不问,他就不会说。真如父亲所说,未来的君王,心思叵测、难以思猜。

倘若以后总是要这样相处,大抵两人都会挺累的罢。锦笙与他对视,怔怔地想着。

太子爷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视线衔接着,依旧是静默。

过了许久许久,锦笙的余光感觉窗外的灯火都熄了一大半,她的困倦也渐渐深袭,太子爷启唇。

他低声问道,似乎是真的困惑,微拧着眉,“和我在一起,是被我逼迫的……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我从来都拿身份压你,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包括和我在一起,你真是这样觉得的?”

或许太子爷想的是,所有的矛盾与无端潜藏在两人之间的隔阂,只要说开了就好了。但锦笙觉得,在太子爷问出口的时候,能说开的就说不开了。

因为有些回答很残酷,本来可以避免,如今问出口,就逃无可逃。

锦笙垂眸与他错开视线,斟酌着如何回答,她不想骗他,也不想表现得自己好似不情愿和他在一起似的,因为她心里知道自己并没有多不情愿,但被逼迫也是事实。

斟酌了许久,她才低声道,“我给殿下举个例子罢。像是今日酉时,殿下见到我爹的时候,骗他误会我与你有了夫妻之实,想让爹帮你推掉和亲,继而达到自己的目的。殿下和往常一样,和逼迫我说喜欢殿下那时一样,没有问过我情不情愿,没有问过我的意思。但是我没有怪你,也不敢怪你,因为其一,我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情不情愿让殿下达到这个目的,其二,我已经习惯了殿下这样,其三,我也没有反抗的资格啊。”

君漓的眉微微蹙动,凝视着锦笙,眸中的困惑更甚,还多了几分悲色,他想了好久要如何说,但他真的不明白锦笙的意思,最终也只能无声地问,“你……不愿意嫁给我?我以为你是愿意的……难道你想要我娶别的女人?”

锦笙就知道,这样的问题说是说不清楚的,一旦说开了,就说不开了。

她拧着眉,不敢看太子爷的眼睛,“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是,她不是这个意思,也不知道。到底愿不愿意嫁给太子爷,她真的不知道。所有人劝她不要,她自己也发现了与他在一起的弊端,可她同时也发现自己对殿下动了真心。

说好的只交给他一半真心,她现在就要全部交出去了。太没有出息。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局势,她怎么嫁、如何嫁?早已不是自己情不情愿可以说得清的。他们之间太复杂了。

“不是这个意思?”君漓端着她的下颚,将她的头抬起来,让她看着自己,“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从来没想过……要和我在一起的吗?”

锦笙怔愣,她头一回听君漓这般说话,眼神悲恸,明明惹人怜悯,但莫名地,她的心里发憷,有些害怕,眸光不自然地潋滟了下,瑟缩着,低声如实回道,“……我不知道。”

其实她真的,没有想过。在不久之前,她还一直觉得,他们并没有什么未来可言。如今呢?她若是拿不下义父,就更遑论儿女情长。

满室静谧,窗牖被风打得一下一下撞在壁上,发出“砰砰”地响声,将气氛拉得幽郁沉寂。

尊贵的太子爷觉得凄惶。然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张了张口,又抿住,一时间无话可说。喉咙酸哽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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