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宋苦笑,低头帮夜华君盖好因为咳嗽抖下的被子,温和道:“难得你伤成这样还操心我的事,你的话我记住了。”
夜华君似看了我一眼,又似没看,仿佛喃喃自语道:“那日偶路天虞山,对三叔所做之事很是不解,如今想来,思及月圆月亏之说,三叔才是强过我许多。你这么努力护她周全,何为前车之鉴,断不要再让天⋯⋯咳咳咳⋯⋯”
夜华君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咳了好久,嘴角渗出一丝血,门外的药君匆匆赶来,委婉的和三殿下表示夜华君需得休息便立刻去处理伤口服侍夜华君服药了。
连宋和我退出紫宸殿,到走出洗梧宫的大门都没言语,我不知道连宋略有愁眉在思考什么,我想的是夜华和连宋方才那番话,天君对付人的铁腕手段我是见识过的,少辛和桑籍被折磨得不只掉了一层皮,那夜华君和素素姑娘,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奇怪的事,那些忆起来本该痛苦的事情,现在想着跟看别人的话本子一样,心中平静五一丝波澜,果然哀莫大于心死,死心了,就是再撩拨,也断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觉。
想到这里,徒生悲凉之感,也不是什么伤春感秋的时节,我最近真是有些多愁善感。
只不过夜华君最后一句话,似有所指,未及我开口问,连宋忽然停下脚步,绕到我跟前来。
我被他弄得莫名,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左右四顾,原来我们不知不觉走错了路,此刻临近灵宝天尊到天泉处,周围灵气汇聚,水雾缭绕,让人神清气爽,果然不负上清境这个名字。
我向来喜欢水,被周围清雅玉秀的景致吸引,竟忘了刚刚要问的话,笑嘻嘻的冲连宋开口:“欸,三殿下,你同灵宝天尊关系如何,听说他脾气有些古怪,能不能同他说一说,让小仙在天泉这玩儿一会?”
连宋却和平日该有的反应大不相同,一派严肃正经的形容,我正疑心我这个问题问的哪里不对劲歪头细想时,忽然肩上被一双手钳住,我一看,是连宋的。
连宋扳着我的肩膀,力道也重了些,目光怔怔要把我看穿一般,他这个样子让我有种不安的熟悉感,配上他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我有些担心,莫不是在夜华那儿受了什么刺激才这样罢,可回想他们的谈话,并没什么话能把连宋刺激成这个模样,这么想着,又回到我方才纠结的问题,才想起夜华君临出门前没说完的话。
“三、三殿下?”
连宋的笑容有些惨淡,全没了那倜傥从容的样子,低沉道:“夜华说的对,前车之鉴,断不能再上演。”
我一惊,他今日从晨起就种种邪性,是着了什么魔风,待弱弱四顾,我和连宋周围都是两人高的嶙峋怪石,这个样子,倒是有点熟悉。从前在凡界的事后,似乎也这么着⋯⋯
我提了一口气,本想问问这个“前车之鉴”,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其实有些害怕知道这个答案,遂转了一个话题,试探道:“若是三殿下同灵宝天尊话说不到一块去,小仙——”
连宋钳在我双肩的手沿着我的肩膀顺溜的落在我的后颈处,脖颈被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的地方反倒像是被点了火一样,又麻又热,但他没给我什么反应的时间,逼近两步,我踉跄退了不到一步,身后被巨石挡住,一块突起得地方恰好硌住我的后背,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但连宋前两步,我退一步,我们只见必然没了多少空隙,挣扎着眨眼时候,他已经一手扶着我身后的巨石,另手依然扶着我的脖子,慢慢低下头,慢慢贴上来,他最后的那声叹息止于我的唇边。
如果说西海那次是他被苏陌叶的茶水坑了一回,这一回又是为何?
下意识的晓得该推开他,但是手攀上他的胸膛却又软软绵绵使不上劲儿。
被他扣着脖子压在石壁上,整个人和他贴得太近,但同西海那次不同的是,浑身上下被连宋碰过的地方都跟点了火一样,他这么一吻,这次喝醉得反倒成了我,心中忽起一阵翻过一阵的巨浪,耳边咚咚咚的是跟鼓点似的心跳声,分不清是我的还是连宋的。但不论是手上的力道还是唇上的力道,连宋使得都强过上次许多, 嘴唇被他吮咬过得地方略有发麻,舌头也不老实的在我唇里唇外轻扫,齿关被扫得都不听使唤快要守不住。
连宋弄得我浑身上下又热又麻难过得紧,更不要说我心里那种熟悉却又强烈过许多倍的感觉,灵台一片混沌。
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手推了推他,反倒让他更加了力,收了扶在石壁上的手,拦在我的腰上,把我整个人都架了起来,只脚尖勉强撑地,摇摇晃晃站不稳当。
我晃得太厉害,连宋总亲不对地方,被我晃得很无奈,轻叹一口气,我借着这个功夫赶紧从他怀中逃出来,无奈身后巨石,无处可逃。
不过好在嘴巴空出来可以说话,我瞪着他,妄图让自己别像话本子中被轻薄的良家少女那般弱小状,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堪破情关的神仙,被人亲个一两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作出女侠做派,气哼哼质问道:“这次又是喝了什么茶还是什么酒,醉的厉害!”
连宋居然不要脸的侧了一边的脸贴上来,像是给我打一样,见我问话,才坏笑着正脸看我,瞧他戏谑的模样我就知道方才那个欺身上来的连宋果然是他魔障了。
他听了我的话,回答的语气居然还一本正经:“没喝茶也没喝酒。”
心中起火,怒回道:“那你干什么又这么占我便宜!”
连宋双手靠在我身后的石壁上,歪头不正经道:“你也晓得我在占你便宜,躲也不会躲,被占便宜了事后连个巴掌都不回打,你说这个便宜,是我占的,还是成玉你乐意被我占的。”
这么歪的理他都能说得出来,我双手捏印伽,都想祭出双陨好好打他一下,可连宋忽然软言道:“我看着夜华的样子,特别怕自己以后也会变成那个模样。”
我被他这么忽然软下来的态度弄得心中很是不安,松了拳头,莫名道:“⋯⋯怎么?”
连宋不由分说靠上来把我搂在怀里,下巴压在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十分轻的说道:“夜华出生时候吉兆连连,还在襁褓中就被天君定为了储君,天君将他看得很重,从来有求必应,半点委屈都不得。可如今,就是夜华,动了真情,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也是前途未卜凶险万分,更况论是我,天君若是晓得你是当年的长依,怕是会迁怒。我从前不敢想这些,看着你在身边,每一日都是馈赠,但看着夜华,我想有些事情总要做最坏的打算,以前我不敢奢求未来,可如今,对这样的未来我越来越渴望,我不希望到最后我什么都来不及做来不及说。”
我不敢说话,感觉抱着我的连宋仿佛有些颤抖,但是他兜了圈子这么大一个圈子,我却不明白他究竟要说什么。
连宋停了一会儿,用下巴蹭了蹭我的肩膀,喃喃自语:“果然不说清楚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须臾,他才缓缓开口,抱着我的胳膊紧了些,声音有些沙哑。
“成玉,我爱你,你肯不肯爱我?”
我睁大眼睛,怎么觉得这灵泉雾气越来越浓,灵台倒是不混沌了,却是空的,半点没办法思考。
你肯不肯爱我。
这样的问题,我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了一般,既盼着他问,又害怕他问。
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激得我眼底浮上一层泪意,心中又酸又涩还夹着几分甘甜。
他问我,肯不肯爱他。
第六章 相思露情入骨
第六章(一)
那日一趟上清境后,我究竟是如何回到十花楼,又是如何倒在床榻上,再是如何睡着的,事后我全无印象,仿佛那一段的时辰被人抽了去,再醒来时,已经是晨晖渐暖,肃穆的朱槿立在床头,跟我复述昨夜来的消息,今日我需得上凌霄殿接一回旨。
我被连宋的一个表白表得整个人精神恍惚,朱槿皱着眉头话说了二遍我才听清楚,迷瞪道:“什么事竟也需召我上殿,这几日瑶池并无不妥,不大可能是罪责吧。”
朱槿给我寻了一件合宜上殿的衣裳,换下我乱搭在衣架子上的旧衫,冷静道:“大约不是,同瑶池有关自然该是天后亲自赏罚,不必兴师动众到凌霄殿上,瞧昨送旨的仙官那悠闲的样子,也不似有什么坏事的形容,说起来,仙官送信的时候,元君不是刚刚回来,还在门口打过照面,瞧元君现在的模样,怎么倒像是刚知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