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闷闷作答,“不过两日,三殿下不是捕了头雪狮回来么。”
连宋听了,伸手抬我的下巴,我躲了一下,他也不恼再接再厉的过来抬,终究没躲过,被他扳着看着上头,“呃,你看今夜月色不错,我记得朱槿说你中午没回去吃饭,要不在我这吃点罢。”
我低着头小声抗议;”今晚才没有月亮,你不要觉得我现在脑子不好使就好骗。”说完我描了眼小殿下,他已经坐在椅子上成堆的垫子上迫不及待的盯着桌子中间冒着白烟的什么东西。
连宋见我盯着桌子,轻声笑了,不跟我的下巴较劲,“你不想我,可是我追着那头雪狮的时候,却很想你,回来又不见你人,更想了。”这么麻且酸的话他说出来都不打草稿的么,从容的捞起我的手,把我拉到桌子边。
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菜肴,我惊讶的下巴差点扶不上来。
我颤颤巍巍指着桌子中间咕嘟咕嘟沸腾的铜锅,说话的声音都跟着颤:”你你你……从哪里搞来的火锅!”
连宋笑得得意,挑了个长筷子往锅里放了几块冻豆腐,招呼我:“这不是下雪了么,此前在凡界你跟我说过,下雪的时候吃火锅实为快事,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下锅。”
我吸吸鼻子,看见小天孙正让奈奈帮着煮这个煮那个,本想说点别的,可是此刻火锅当前,连宋又笑眯眯的望着我,我果真没骨气的暂放了窝囊了一下午的气。
“……呃……我其实……我要牛肉。”
第七章 (六)
一顿热腾腾的火锅下来,我心中的别扭,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饭罢小天孙吃饱了犯困不愿意挪动地方,连宋无奈的叫人收拾出来一间带暖阁的房间,小天孙迷瞪瞪的趴在奈奈怀中,嘟嘟囔囔的嘱咐奈奈明早提早叫他,他要去青丘找娘亲。
其实我也该犯困,犯困了找一个地方一个猛子睡过去醒过来许就灵台清明了,可我却是难得的清醒,心里还是寻思是不是找谁去寻几坛子酒。
我果真是老毛病犯了,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便总是不愿意想开,躲来躲去的像是躲别人的事情。
连宋看出我的怏怏形容,半垂的眸子扫了眼来回忙碌收拾餐桌的小仙娥,懒散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靠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轻声说:“前几日去给夜华寻贺礼的时候,我找到一个特别不错的机关图谱,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我晓得这是连宋端出来的一个借口,且我此刻没什么兴味去看什么图谱,但还是随着他起身,跟着他往书房走。途中被积雪绊得滑了两下,连宋抱着胳膊看笑话看够了,我面子上挂不住,觉得忒丢脸,甩了他的手继续走,结果又跌了,连宋摇摇头叹了口气,过来牵我,“在玄冥的地头你不是走得很好么,方才只吃了几个米酒浸的丸子,就这么不济了?”
我不服气,趁着他牵我的手,使劲儿捏他得手指,示以报复,结果他也只是厚颜无耻的回头挑眉笑笑,根本不在意。
连宋的书房难得空了,从前来的时候,书案上堆得都是人头高的奏折,如今这奏折跟着夜华君走了,他这里自然闲下来了,大概是挪走了那些奏折,灯下的书房显得比从前宽敞了许多。从前堆放天族各项事宜的古籍旧典故的书架子也换了模样,成了他一贯放着的许多本机械巧关的图册,有许多本还是他自己编写成册的,也有专门的封边高架放他做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做出来作什么用途的器具,其中一个我认识,叫昊天塔,是来锁妖的,图是在白泽处养伤的时候,他想出来的。连宋擅长做伏妖大器是出了名儿的,据说这个本事,在他这一辈的神仙里是难寻,甚至能跟也同样精于此道的墨渊上神比上一比。
连宋绕到案子后,挑了一本书出来,把我招到身边,翻开其中一页,真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只其中一处机关,说道,“你瞧这处,是不是挺巧妙的,不推反退,才能将这个打开,以退为进,是这个道理……”他翻了一页,又指着另一处活关,接着说,“你再瞧这个,同样的道理,退得太厉害了,这个机关反倒关上了,是以要推一把,才能将它变成一个活关……”
灯下的连宋面容被笼了一层柔和的光,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和白日里肆意无赖的模样很不同,反倒是似几分谦谦君子的模样。我从书册上挪了目光瞧他,瞧了好一会儿,耳边是他絮絮叨叨的牵强说辞,谁都知道他胡乱借图谱编排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套话也要摆这么些花架子也只有他了。
连宋见我没什么反应,抬头看我,正对上我的目光,微微皱眉道:“看着我做什么,在白泽那儿你不是很喜欢听我讲这些么,讲的不好你要说啊,干看着算什么事儿。”
我默默从他手中抽出图册,翻倒扉页,果然页上赫赫写着“连宋”二字,我从牙缝里哼哼:“不知道三殿下是从何处得来大喇喇的写着自己大名的图谱,还耍无赖说是自己寻的,殊不知普天之下除了三殿下,还有谁敢叫‘连宋’这个名字,小仙倒是想认识一下。”
连宋听了,无辜道:“这真的是我寻到的,翻了几个觉得精妙,再回头看作者才发现是自己早年的图本,我可没诳你。”
我把图谱塞回他手里,对他这样夸自己的无赖行径实在是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胸口憋闷,想揍人。
连宋看着我一脸土灰,赶紧笑着放下图谱,坐到身后的椅子上,佯装叹气:“我早年的几个设计还是很有意思的,不过看来今日成玉你真的没什么兴致,房间已经给你暖好了,不若现在回去睡?”
睡我定然是睡不着的,可就这么走了,我也觉得有些不甘心,所以转身走到一个架子前,找了一个巴掌大的六棱盒子摆弄,一边摆弄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说:“困倒是困了些,大概是白日在一揽芳华坐得太久有些累了。”
微微偏左,不经意的用眼风扫一眼连宋,他正单手支在书案上,托腮将我望着,唇角含一枚笑,顺着我的话问:“白浅不是回了青丘,你一个人跑去一揽芳华坐什么?”
我吸吸鼻子,把六棱盒子放回架子,默默转身,低着头往连宋跟前走,诺诺问:“我到一揽芳华坐,乃是我听到了一些传闻,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烧神。”
连宋慵懒的点点头,“传闻这个东西,大概没有我不晓得的,不如成玉你说出来让我听听,我好看看你烧神烧在哪儿?”
其实这句话我本来没想这么问的,但是也不知道怎么问,于是问出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但是让人听了却又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既然已经这么问了,想收回来却是不可能了。
我作死的说:“三殿下,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成亲?”
连宋听了我的话,手一滑,下巴差点磕了桌角,再抬头时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感觉,如扇的睫毛在灯下显得尤其的纤长跟着眼睛一张一合,我看着他处惊从不变色的连宋竟然呆了,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当啊。
我咬着嘴唇干后悔,等连宋回过神,感觉他嗓音都发干了,怔怔道:“成玉,你是在跟我求亲么?”
求求求……求亲?
我听了满脑门冷汗,赶紧去给他倒了杯茶水让他润润嗓子。
虽然这场对话的敞开方式有些奇特,但好过沉默不知言何,七拐八拐绕到这个问题上,我只得厚着脸皮添了一句:“听说,湮澜和空欢送了火锦来,据小仙所知,这火锦……乃……乃……求……”本来求亲这个词没那么难说的,但是,连宋此前晴空霹雳的道了这么一句,我是真的说不出口了。
连宋果然没什么讶异神色,他早就知道了。
“成玉你这么聪明,我再说什么只是魔族的献礼也瞒不住你,父君寿宴后,父君就召见过我了,提了提这件事,探了探我的口风。”连宋说的平静,仿佛念书一样的语气,见我有些呆愣的神色,换成一幅安慰人的神情,摸了摸鼻子,道,“嗯……这个,因一些‘陈年旧事’,这个求亲送嫁妆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夜华辅政之后都帮我推了好几门,妄论她送的是火锦这样名贵的贺礼,就算她把自己裹在堆成堆的火锦里让人抬着送上九重天,也进不了本君的宫门,若是父君真的喜欢那火锦,不如让父君收了火锦顺便收了她,也能讨讨母妃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