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霜亦昂着头,却感受到冷剑的温度,“太子殿下,你已经穷途末路了才会饥不择食地那我威胁人呢。”
太子冷哼,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我的七弟,我比谁都了解。只有你才能让她乖乖投降。”
他抬头朝萧道梧道:“出去!叫江阗住手。不然……我这小舅子就要手抖了。”
“我叫他们住手!你别……别伤她。”
叶沧那边人寡,渐渐显了颓势。
京城的南关忽然进来一大队军马,疾风一般奔回京城。
南关的守将满是疑惑,这南下的袁将军走了两日,怎突然间出现在了京城?
“袁将军怎无故返京?”
袁将军并未下马,道:“宫中有变。”
本站在路旁的守将走到中央,阻拦道:“没有宫中诏令,任何人不得此时进京。”
守将知道各地起义联翩而至。而此时出现在京城的佣兵数万的袁广则可一夜之间让大楚改名换姓。
“江家已经打入了皇宫。太子有难,我等前去施救!”袁广身下的马闻到从京城内飘过来的血腥味,前蹄扬起,嘶鸣几声。
“那是别关将领的失职,与南关无关!”
袁广怒极反笑。身后的将领突然一挥马鞭,砍掉了守将的头颅。其余人早已有了缴械的念头,此时看着自己的首领被杀,纷纷让了道。
袁广看了那失神一眼,扬长而去。
太子和七皇子之间的对峙正盛。
袁广和叶沧将江阗里外包合,江阗那方毫无招架之力,被围在中央。
“谢过袁将军……”叶沧喘着粗气朝袁广随意作了个揖。
“张士诚应该早我一步,人呢?”袁广摆摆手,道。
叶沧摇摇头。
太子架着张霜亦从殿中走出来,看到被围困在中央的江阗一党顿时松开了张霜亦,拉过身后的七皇子道:“你看到没?你还想与我争!不自量力!你费尽心机调走的袁将军其实早已被我安排在城外不远处的深山中。哈哈哈哈哈……”
太子手握冷箭慢慢割开七皇子的喉咙。
张霜亦喑哑着的嗓音不断上前去拉扯太子,甚至跪在他面前求饶,却被太子一脚踹开。
七皇子的血是一点一点慢慢渗出来的,齐齐的一条血痕往下延申。
“太子殿下,住手!”袁广朝他喊道。
太子一声邪笑,手腕一使力,萧道梧死死盯着张霜亦的一双眼彻底阖上。
张霜亦听他如蚊般的声音道:“让你失望了,亦儿。”
她怒吼一声欲朝太子扑上去,却被一支箭刺在了腿上,踉跄扑倒在地。
所有人回头看向射箭处。
回头一看,却发现周围宫殿顶上站满了身着白衣的人。人人手握弓箭蓄势待发。
对准的却是袁广、叶沧一群人。
一蓝衣人坐在殿宇上,格格不入地翘着二郎腿,俯视所有人。
地面横尸遍野,散发着血腥恶臭。
“太子,你好残忍噢。”他笑道,随后又抖开一把扇子,放在口鼻之前,“连弟弟都杀。”
太子此时哆嗦着,往前走了几步,怒吼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理会他,朝袁广道:“袁将军,你还记得我吧。”
天色昏暗,相隔太远,所有人都看得不太清楚。但袁广看着那人的身形也猜出了个七八分,“徐俨初,你……”他又看了看殿宇上的白衣人,表示疑惑,“你为何……”
“哎呀,你不记得啦!当时那江阗还追着我跑呢。”徐敬复起身拿过身旁一人的弓箭,对准太子。
“咻”一声射中太子的眉心。
太子没来得及叫喝,头骨碎裂开,往后倒去。
完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有些慌张地倒退几步,有些不知所措。
没等他们开口,徐敬复自顾自地说道:“哥哥怎么能和你们这一群没脑子的人玩这么久呢。”
“你是徐俨初的什么人!”袁广大声问道。
徐敬复从殿宇上一跃而下,脚尖点在大理石烛灯罩上,眨眼间便落在大殿之上,“同胞弟弟。”
所有人这才看清徐敬复的脸。
果真和徐俨初无甚区别,却多了一份跳脱与狂傲。如华灯初上,叫人挪不开视线。
“哥哥在牢狱中还得为太子一党筹划。江狗藏死卫藏得太隐蔽了,连哥哥都猜不出来呢。于是假意反对让袁将军南下,假装自己忧患而死,都是为了引江狗出来呢。江阗你看看你多单纯,随便放个诱饵就急着咬上去。”
☆、敛月
江阗一连串污言秽语脱口而出,但也知道大局已定,自己东山再起的希望已经被戳破,所以一脸无畏的模样。
袁广面色沉静道:“你把徐俨初扶持的太子杀了,又将我们团团围住,有何居心?”
徐敬复道:“看不出来么?大楚已经没了,萧家也没啦!”
话音刚落,从东边传来一阵整齐的步伐声。
中间的步辇由八人抬着,步调一致,走得平稳。
步辇绕过众人停在承明殿前。
“哥哥。”徐敬复喊了一声。
元封和张士诚将徐俨初扶下来,走到徐敬复身旁,轻咳了几声。
徐俨初的面色苍白,下颌被裹在狐裘之中显得有些病态。
“徐俨初,你什么意思?”袁广朝他吼道。
叶沧压低着眉头没有吭声,等着徐俨初的答复。
徐俨初稍稍挺直了身板,垂眼看着殿下的所有人,眼神恢复清明。与徐敬复的语气不同,字字透着威严。
他道:“降者赏,逆者亡。”
江阗嗤笑一声,看着曾经功夫不如自己三四成的徐俨初,道:“我父亲早已将百官都挟持在府中了。你现在当个空壳皇帝,又有何用?”
“啊,忘了自我介绍了。”徐敬复朝众人作揖,道:“本公子不才,神辕堂少堂主是也。”
殿下一片哗然。虽然身在大楚,不如北越和神辕堂那边关系颇深,却都知道神辕堂所管辖的地界自可立为一国,且富余天下。
“啊,当然,这位就是神辕堂的大少堂主了。”
“胡说,徐俨初的父母都是商贾小贩,怎能和神辕堂攀得上关系!”有人叫嚷。
徐敬复嘴角一扬,直直朝那人奔去,一剑刺入心脏。那人捂着心脏挣扎半晌,再无动作。
那人身旁的人一看自己的兄弟倒地,大吼一声朝他刺去。
“不自量力。”徐敬复周围又多了一圈渐冷的尸身。
徐俨初看着握着血迹斑斑的剑身的徐敬复,低声道:“何时有了兴致,习得了剑?还不怕血了?”
“一直都习剑。只是之前不如你,怕你笑话我,于是假装晕血。”徐敬复扔了手中的剑。
“徐俨初,你从来都没站在太子这边!你早有异心!”袁广看着数人身上的血窟窿,吼道。
徐俨初没有动容,就算被亦师亦友、日常关爱有加的袁将军戳穿,也丝毫不露羞愧,“是。其实我只是神辕堂的养子。当年我徐家为大楚军队和北越交易马匹,却被牺牲掉去给一个吃了败仗的人抵罪。如今轮到我也是,因为贪心北越的那点甜头,将我夫人送给北越。该杀。”
袁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不过是一家之祸,你便要翻了天么!”
“非袁家之祸,自然不会感同身受。”
“大楚各地起义不断,就连北越也蠢蠢欲动。我敬你为君子,你却搅乱皇宫让异族人有可趁之机!”
徐俨初扬了扬唇角,“将军以为百姓苦到炖人肉充饥,怎能群起而反呢?自然是我神辕堂给予援手,供他们粮草辎重,供他们圈地为王。说白了,你们百官口中的起义,不过是神辕堂养的一群家猫,爪子早已被从天而降的金银消磨掉。我只需下个命令,停了钱财供给,谁还会逆反?”
徐俨初站立地有些久了,又咳了几声,最后又咳出血来。
元封皱着眉头递过来手帕。
徐俨初继续道:“大楚必亡有三。一、法度不责皇亲贵族;二、争权高于社稷民生;三、纵容官不正身。若你们乖乖归顺,天下自然恢复海晏河清,保你们才能施展顺遂。若对大楚、对萧家愚忠,那便是天下之不幸,后世万代之不幸。”
站在殿下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如暴雨中又涌来泥流。
被眼前本应在乱葬岗中腐烂的徐俨初的狂言吓得没了思绪。
叶沧丢了手中的剑,卸掉头上的盔帽,上前一步跪在徐俨初面前,“愿为陛下效力。”